身上冷還能攏火盆取暖,但若心中冷呢?那是什麼都溫暖不了的。
阿忍送了茶水過來,林如蘭端著杯子慢慢的喝了兩口,隨後才道:“我瞧著你今日不大高興。”
林星承沒有說話。
實際上,這些年他何曾有過高興的時候?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也就隻有同薛清寧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會覺得輕鬆。
但是薛清寧卻總是怕他,不願意見他......
林如蘭大拇指輕輕的摩挲著杯口片刻,就道:“這次孟明達的兒子從山西回來竟然出任神策軍中尉一職。看來淩弘光是很信任靖國公府的,不然也不會將神策軍交給孟明達的兒子掌控。”
神策軍非但對外征伐,同時也負責著整個京畿的安危。可以說若孟銳有了反心,謀朝篡位的可能性極大。淩弘光能讓孟銳出任神策軍中尉一職,可見對靖國公府的信任。
林星承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這件事他早幾天便也知曉,也知道這背後意味著什麼,但他並不想管。
特彆是現在,他更是什麼都不想管。
就仿似這世間的任何事對他都無半點意義,他隻想見薛清寧而已。
他的這副樣子激怒了林如蘭。
重重的將手中的杯子放到小幾上,她不悅的開口問道:“你這又是怎麼了?一副垂頭喪氣,毫無鬥誌的樣子。難道我們的大業你都忘了?”
林星承轉頭看她一眼,唇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大業?長姐,就憑我們兩個,這大業何時能成?”
林如蘭一怔。
林星承以前是從來沒有這般跟她說過話的,今日卻一反常態......
她皺了皺眉頭,壓下心中不快,竭力的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
“我也知道這很艱難。但隻要你有這份心,一直努力下去,總會有成功的一天。”
頓了頓,又道:“便是我們這輩子真的做不成這件事,但愚公移山的事難道你不知?子孫後代,總會有做到的一天。”
林星承猛然嗤笑出聲。
自己這輩子如此便罷了,還有子孫後代也受他這份苦?
那個位子,怎麼就值得她這般念念不忘呢。
“長姐,我累了。”
笑過之後林星承平靜下來,眉眼間滿是疲憊之色,“我隻想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娶自己心愛的女子為妻,同她生兒育女,白頭到老。這些權勢之事,還是罷了。我勸你也放下吧。”
竟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
林如蘭頗感意外。
雖然她知道她這個弟弟一向對權勢無感,但自從那年她以薛清寧相激之後,林星承還是振作了起來,在殿試中考中了頭名狀元。但是現在怎麼又......
隨即她又冷笑。
“娶心愛的女子為妻?你心愛的女子無非就是薛家的那個小丫頭。但薛家現在是什麼門第,那個小丫頭現在又是什麼身份?即便你現在已經是翰林院的侍讀學士,你以為人家就能瞧得上你?縱然你去提親,不說薛家的人,就是那個小丫頭,也會覺得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隻有你有了權勢,才能娶到她,不然也不過是做白日夢而已。”
林星承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他自然知道林如蘭所言不虛。薛家現如今在京中確實門第很高,想要求娶薛清寧的人很多,他自然算不得什麼。
隻要一想到薛清寧會嫁給彆人為妻,同其他的男人生兒育女,他就覺得如萬箭穿心一般。
是無論如何都忍受不了的。
但是以他現如今的身份,想要權勢在握,讓其他的人都對他側目又需要多長時間?隻怕到那時薛清寧早就已經嫁人生子了。
搭在扶手上的手緊緊的攥了起來,蒼白的手背上淡青色的經脈一條條的梗起。
林如蘭分明瞧見,卻也沒有半分心疼。
在她看來,她的這個弟弟缺少了應有的血性。這若是她,哪怕不擇手段,也會握緊權勢,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屆時管得薛清寧嫁人與否,殺了他的丈夫,奪過來便是。
即便她心中恨自己,隻要人在身邊即可。說不定過些時候對她的感情淡了,反倒要先一腳將她踹開。
隻要有了權勢,還愁沒有美人?
她的這個弟弟總歸還是太心善了,看來她這個做長姐的還是要推他一把。
便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不過這也不是沒有法子。”
看林星承睜眼看她,她便繼續說了下去:“現如今淩弘光已過五十,沉迷丹藥,隻想長生不老,召集了不少道士來京。”
說到這裡,林如蘭輕嗤一聲:“但這世間哪裡來的長生不老。我嫣紅閣的頭牌前些日子接了一位頗負盛名的來京道士,已籠絡住他。這個人不日即將入宮替淩弘光煉製丹藥。”
“丹藥麼,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毒的,再稍微多放一些,料想旁人也不會起疑。且毒性越重,一時之間體質越好,淩弘光日後肯定會重新這個人。既然寵信,他說的話淩弘光自然會聽一些。天長日久的,不愁淩弘光不會對靖國公府心生嫌疑。”
“再者,淩弘光隻有兩子。長子年已二十五,雖已立為太子,但我聽旁人說起,這位太子並沒有才能,且耽於女色。次子卻僅有五歲,受封趙王。往後隻要太子身死,淩弘光也隻能立次子趙王為太子。屆時淩弘光一旦身死,這小小孩童能懂得什麼?所以你現在要做的,是同太子疏遠,而同趙王母家之人親近。”
“因著現如今趙王年幼,朝中大臣多投誠太子,趙王母家並無人支持。你以狀元之才投誠,趙王母家勢必肯栽培你。他日一旦趙王登基,你身份自然貴重。到時等你大拳在握,趙王以及趙王母家那一眾人又能耐你何?屆時你若再想要薛清寧,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罷了。”
說到這裡,林如蘭笑吟吟的看著林星承:“我這計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