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她的粉發少年笑容稍僵, 嘴角翹起的弧度下滑0.5厘米，吞下手中的特級手指，他緩慢轉頭看向那站在鐵閘外麵的奶團子。
紅棕色的瞳孔倒映出奶團子慘兮兮的身影, 一聲聲的爸爸不斷回蕩在耳邊，逐漸喚醒某些沉睡在腦海角落裡的記憶。
這是——他的孩子？
兩麵宿儺當即扔下麵前的黑發少年，瞬息來到小奶團身前，手一揮, 阻擋在兩父女之間的鐵閘瞬間哢嚓一聲，碎裂成無數塊鐵塊, 劈裡啪啦地倒在柏油路上。
看到爸爸忽然出現在眼前, 小奶團的哭聲戛然而止，瞪著雙淚眼汪汪地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向他。
她邊打嗝邊奶聲道：“爸、爸爸？”
小奶團哭得也沒什麼力氣, 隻是抽抽噎噎, 揉著紅彤彤地眼睛, 睫毛輕顫打量起許久未曾見麵的老父親。
先是那張熟悉卻年輕許多的臉、咒紋、最終定格在老父親的雙手上。不知道想到什麼, 眼淚再也繃不住, 猛然撲倒兩麵宿儺的懷裡，四肢並用像隻無尾熊般抱緊他, 嗚嗚嗚地開始哭起來。
“嗚嗚嗚哇！爸爸少了雙眼睛和手……還、還變得年輕起來、嗚嗚嗚嗚！！！”
兩麵宿儺：“？”
這確定是他家的奶團子？有夠傻的……（bushi）
不過——詛咒之王敢確定, 這確實是他家的奶團子。記憶可以造假, 她體內的血液氣味卻無法欺騙他。
小奶團體內流著他的血, 連詛咒的氣息都和他有七八分相似。
確認無誤——這是他家的傻崽子。
千年沒見, 她好像傻得更夠力了。
詛咒之王嫌棄地想到。
聽到小奶團驚天的哭聲, 伏黑惠嚇了一大跳, 深怕這個詛咒之王傷害到無辜的生命, 忙不迭飛快跑過來。
還未走到近前, 便看到小奶團撲在兩麵宿儺的懷抱裡，而那位詛咒之王竟然隻是冷著臉，卻沒有下殺手。
還有，爸爸？？
伏黑惠瞳孔驀然緊縮。
他沒聽錯吧？！
隨後聽見接下來的對話，伏黑惠頓時風中淩亂。
“爸、爸爸是不是轉世成人類了嗚嗚嗚……”小奶團想到這裡，越哭越淒慘，止都止不住，“音、音音不要啦嗚嗚嗚……”
“爸、爸爸怎麼不理音音……嗚嗚嗚！”
看她沒有停下來的節奏，兩麵宿儺終於生出一絲不耐煩，伸手拎起懷裡還在哭唧唧的小奶團，黑著臉朝她怒斥：“閉嘴，吵死了！”
千年前是個小哭包，千年後還是個小哭包，一點長進都沒（bushi）。
天天就隻會在他耳邊嘰嘰喳喳，要不是這是親生的，他估計一刀切了她。
“你再哭，我就把你塞回蛋殼裡——”兩麵宿儺微眯起眼，聲音黯啞威脅道。
小奶團像隻小奶貓般被揪住後衣領，軟弱無助還慘兮兮，被老父親嚇得一個打嗝，眼淚立刻止住，時不時冒出一個鼻涕泡，小嘴抿著，眼裡淚花在不停打轉。
一個特寫的大字——慘！
“音、音音不要、嗝、回去……”
委屈得像是遭到拋棄的小崽子。
兩麵宿儺：“…………”
“嗝、音音、要爸爸。”
兩麵宿儺忍無可忍：“小鬼，閉嘴！”
“再吵扔了你。”
小奶團立刻捂住小嘴巴，眼淚大滴大滴滾落，止不住得抽泣。
想哭又不敢哭的小模樣惹得人心疼。
鐵石. 兩麵. 心腸. 宿儺毫無波瀾。
這時，伏黑惠逐漸回過神來，他剛想開口說話，兩麵宿儺倏地轉頭看向他，嘴角重新勾起弧度。
“哦對了，還有你——”
兩麵宿儺拎著小奶團，轉過身來，單手插在褲兜裡。
“我們繼續剛剛的事。”
伏黑惠抹了把額頭上的水珠，一時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汗珠，他吞了口唾沫，視線轉移到乖巧被拎在手中的小奶團身上。
站在這麼靠近的距離，小奶團身上的詛咒氣息清晰地撲鼻而來。
這也是一頭特級咒靈，稍微和過往所遇到過的特級有些不同，他暫且看不出更多的事，要是五條老師在的話就更好。
他醞釀好用詞，開口問道：“這——是你孩子？”
兩麵宿儺怔了下，隨後捂住額頭低聲笑起來，越笑越大聲。
伏黑惠：“…………”
他果然問錯問題了吧。
良久後，他才止住笑聲，唇角勾起一抹邪惡的弧度，晃了晃手中拎住的小崽子，“你說這個？”
兩麵宿儺撫摸起下巴，神色有些許微妙，心情卻難得好起來：“姑且算是親生的吧。”
小奶團吸了吸鼻子，冷不丁聽到這話，頓時炸毛起來，肉乎乎地小手不停揮舞著，帶著哭腔奶聲奶氣地糾正他的話：“音、音音是爸爸的孩子！”
“音音不嫌棄、爸爸……”
伏黑惠有些恍惚，他到底是乾啥？
不過詛咒之王有孩子這事，得趕緊上報給五條老師才行，而現在他得先讓虎杖悠仁醒過來。
雨水越下越大，打在皮膚上隱隱有些刺疼。
小奶團率先受不住了，開始鬨騰著要落到地上，然而兩麵宿儺穩如山般，絲毫不為所動。
“臭爸爸、放、放下音音！”
至於先前老父親說要扔掉她的話，小奶團轉頭便忘了。
“閉嘴，再吵捏死你。”兩麵宿儺改為單手抱住她，千年時間過去，動作依舊熟稔得仿佛刻在骨頭裡的習慣，粗暴卻不會勒疼懷裡的嬌氣奶團。
他掀眸，眼底裡的陰鷙濃得攝人，看向對麵準備好作戰的伏黑惠，“難得到外麵來，彆浪費——”
單手抱住奶團子，詛咒之王的氣勢絲毫不減。
“放開音音！！”
他的話還未說完，後方驀然傳來一道強勁的殺意。
【穿血！】
匆匆趕來的脹相還穿著快餐店的工作服，雨水滴滴答答打在他身上，沒一會兒便濕透，而他倘若無覺般，視線緊緊盯住兩麵宿儺懷裡的小奶團。
隔著大老遠的距離，他清晰看到小奶團紅彤彤的眼眶，腦子翁的一下，一股毀天滅地的怒火從胸腔裡躥了出來，隻是嗓音依然溫和安撫道：“音音再等等，哥哥很快來救你——”
“哈？”兩麵宿儺頓了下，轉頭看過去，仿佛聽到了什麼國際玩笑，下意識地挖了挖耳朵，眼神輕蔑上下掃視這個忽然冒出來、還自稱為‘音音哥哥’的特級咒靈。
“這什麼玩意？”
話音剛落，他的臉便被肉乎乎的小手糊了一臉。
兩麵宿儺：“…………”
膽大包天的奶團子，拿去油炸了算吧（bushi）。
“那是歐尼醬！！才不是玩意！！”小奶團被罵時沒發脾氣，然而現在卻氣急了，冒出來的巨大鼻涕泡啪一聲爆開，頓時顯得有幾分滑稽。
她掄圓了小拳頭就輕輕砸在他臉上。
“就算是爸爸也不許欺負歐尼醬！！”
轟隆！
一道閃電掠過，瞬間照亮整個灰暗的天空。
兩麵宿儺：“…………”
【赤血操術·超新星】
趁著這空檔的刹那間，脹相使出【穿血】的延伸技能。
壓縮的血液像霰彈般進行全方位掃射，能夠為他爭取到幾秒鐘時間，而這短暫的時間足夠讓他搶奪回紗音瑠。
帶著勢必奪回妹妹的決心，脹相沒有絲毫猶豫衝上去，衝措手不及的兩麵宿儺的懷裡一搶，以著超出潛能的極速成功搶奪回小奶團，並瞬速後退撤出一個遙遠而安全的距離。
兩麵宿儺被攻擊轟得微側過臉，察覺到懷裡的小奶團被搶走後，他沒有追上去。脹相的這些攻擊隻能給予他少許的傷害，還不足以致命，他甚至都懶得用反轉術式醫好身上的傷口。
“哥哥？”
等小奶團反應過來時，她已經重新落回熟悉的懷抱裡，水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呀眨，萌得彰顯的心瞬間軟下來。
“音音有沒有受傷？”脹相低頭捏了捏肉嘟嘟的小手，見她似乎沒受傷後，緊繃的身體頓時送下來。
就是哭得有點慘，像隻花臉貓般。
脹相頓時心疼起來。
掀眸看向兩麵宿儺，脹相毫無怯意與之對視。
“沒、嗝，音音沒事噠。”小奶團揉了揉眼睛，委屈巴巴指著兩麵宿儺控訴，道：“那、那是音音的爸爸——”
“爸、爸爸變弱了，嗝、沒了雙眼和雙手……”
雖然有丟丟嫌棄老父親，不過紗音瑠還是非常喜歡老父親的。
脹相：“…………”
“爸爸——？”
脹相曾從夏油傑口中聽說過兩麵宿儺的事，一眼便認出眼前這人是詛咒之王。
下意識抱緊懷裡的小奶團，目光逐漸染上點點敵意，他沒想到這位詛咒之王竟然就是小奶團的父親。
那麼，小奶團的身份便是——詛咒小公主（bushi）。
“……看來，我來得挺及時的。”
七海建人的聲音驟然響起，在場的咒術師和特級下意識轉頭看過去。
身穿藍色襯衫黃色斑點領帶的男人推了推護目鏡，邁著沉穩的腳步走到脹相身旁，側頭看向他懷裡抽泣的小奶團，眉頭緊蹙，嗬斥的話頓時說不出口。
“沒事吧？”
他剛原本有一場會議，結果接到家政阿姨的電話，當場顧不得什麼會議，恨不得自己長了雙翅膀能夠直接飛過來。
在來到小奶團消失的地方後，七海建人先是讓家政阿姨回去休息，他很快便感應到這裡的詛咒氣息，當即懷著不確定的因素，快步追上來。
果不其然，紗音瑠就在這裡。
甚至還有一位咒術高專的學生……以及那位看起來也像是學生的咒靈。
算了，能找到小奶團就好。
七海建人細心的發現小奶團渾身**，連忙伸出大手抵在她腦袋上，企圖擋去那些雨水。
“先找個地方避雨。”
這些家夥要打生打死都和他無關，然而小奶團還小，絕對不可以淋到雨。
七海建人完全沒想過特級幼崽會不會生病這回事。
脹相垂眸，簡單解釋道：“那位是詛咒之王——兩麵宿儺，同時也是音音的父親。”
七海建人：“…………”
良久後，他默默摘下護目鏡：“你說什麼？”
“…………”
“那是音音的父親。”脹相麵無表情重複。
“…………”
“親生、有血緣關係的父親。”
“…………”
七海建人沉默，這會重新打量起那位詛咒之王，與之對視上，薄唇緊抿成一條筆直的線，微微眯起眼。
除了發色眸色之外，小奶團和他確實有七八分相似，然而這並不能說什麼一切不是嗎？
空氣忽然陷入一片沉默，除了偶爾響起的雷電聲。
兩麵宿儺微挑眉，如鷹般銳利的眼神在兩人身上遊移一圈，最終落在小奶團的身上，露出少許滿意之色。
“還不錯嘛。”
這個小奶團靠自己還活得挺好的。
不過就算這樣又如何？他不會殺掉小奶團，然而周圍的這三人卻不一定了。
“彆浪費時間了。”
兩麵宿儺伸出手指向渾身繃緊的伏黑惠，唇角揚起，滿是嗜血道：“來，先從你開始。”
“一個個殺掉你們。”
他做了個簡單的熱身，骨頭清脆地劈啪聲響起，挑釁的眼神落在伏黑惠的身上，“來——”
話還未說完，詛咒之王的話再次被人打斷。
“爸爸！不許打架！！”
眼前他們要打起來，小奶團立刻掙脫開脹相的懷抱，噠噠噠像隻火箭炮般衝過來，狠狠地撲在他的懷裡，阻止這位老父親和人家打架。
兩麵宿儺：“？”
“嗚咽~打架是大壞蛋才會做的事——”小奶團吸了吸小鼻子，帶著哭腔道：“音音不要爸爸成為大壞蛋、嗝！”
“歐尼醬和娜娜明叔叔都是好人、嗝，不許打架！”
兩麵宿儺：“…………”
千年未見，這個小奶團到底都學會了些什麼？？？
這下子，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打鬥氣氛都給她搞沒了。
七海建人皺眉：“你怎麼不攔住她？”
脹相緊抿唇：“那是音音的父親。”
是小奶團一直在尋找的父親，這會初次見麵，要是他強硬不讓小奶團過去，隻會惹得小奶團不開心。既然如此，不如先讓小奶團和她父親敘舊，反正以兩麵宿儺現在的狀態，他根本無法好好照顧小奶團。
最終，小奶團還是會回到他懷裡。
七海建人：“…………”
他有點明白脹相的意思，然而這不表示他願意讓小奶團靠近那個危險的特級咒靈……
從背後抽出藏在襯衫裡的特級咒具，七海建人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沉聲道：“他看起來可不像位好父親……”
脹相做出進攻的姿勢，輕應了聲：“確實。”
“不、不可以給哥哥添麻煩！”
又甜又軟的奶音不停在耳邊嘰嘰喳喳，饒是詛咒之王這類的存在也覺得好他媽煩！
“你閉嘴！吵死人了！”
兩麵宿儺再次拎起她，微眯起眼湊過去，兩父女近得幾乎能夠碰到對方的鼻尖，一股奶香味頓時撲鼻而來。
老父親眉頭緊皺，嫌棄之色浮現在眼裡。
“你怎麼還在喝奶？！”
“音、音音是幼崽呀……嗚咽”小奶團懵懂看向老父親，有些委屈又不敢控訴的小模樣，惹得在場的其他兩個男人心疼不已。
兩麵宿儺臉色鐵青。
對了，他差點忘記這回事。眼前這個小奶團還隻是個兩歲半的奶娃娃，沉睡將近千年，又沒有足夠的咒力提供營養給她成年……
難怪她還是個小豆丁。
兩麵宿儺：“…………”
“彆礙事。”
就算是他的女兒，礙事也依然會殺掉她（bushi）。
隨手將她扔到草地上，兩麵宿儺沒心情再理會這個小奶團，他的注意力依然在伏黑惠身上。少了礙事的小奶團後，他忽然間閃身來到伏黑惠的後方，捉住他的衣服往前狠狠砸過去。
小奶團在草地上滾了兩圈，懵楞地從草地上坐起身，渾身上下臟兮兮，努力地憋住再次湧出來的眼淚，氣呼呼地用手背抹去臉蛋的水珠。
“爸爸好壞！！”
看到這一幕，七海建人和脹相忍無可忍，當即衝上來聯合伏黑惠共同對付兩麵宿儺。
“哈哈哈哈，以三對一？真有意思——”
兩麵宿儺仰頭猖狂大笑，猛然跳躍到半空中，雙手蓄滿咒力，朝最靠近自己的七海建人狠狠地一拳揍過去。
轟隆！！！
閃避不及的七海建人硬生生挨了這一拳，身體宛如火箭炮般穿透幾層高的高樓，重重地砸落在地麵上。
“呼——”
七海建人靠坐在廢墟裡，咒具跌落在旁邊，他剛想抹去嘴角的血跡站起來，身前便出現一道陰影居高臨下籠罩住他。
“不錯嘛。”兩麵宿儺扭了扭脖子，盯著眼前的金發青年，唇角上揚，深邃的眸子裡波濤暗湧，忽然開口道：“你好像想做那個臭小鬼的爸爸——？”
彆以為他眼瞎沒看到剛剛那一幕。
這兩人真是礙眼，果然都殺掉算了吧。
“爸爸——？！”
看到這一幕，小奶團瞳孔緊縮，立刻邁著踉蹌地腳步衝過來，帶著哭腔的聲音響徹整個少年院。
“你不許傷害七海叔叔！！”
“！”
刹那間，心底裡躥出一股無名邪火，兩麵宿儺臉上露出嗜血的表情，右手成爪準備直接刺穿這個咒術師的胸膛。
說時遲那時快，臉上的咒紋緩慢消退，那個在他體內喚不醒的少年終於在這一聲‘爸爸’中醒過來了。
兩麵宿儺隻來得及回頭看向噠噠噠跑來的小奶團。
“…………”
他在心裡低咒了聲。
*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粉發少年訕笑著撓撓頭。
“如果你看到伏黑和釘崎——請讓他們活久一點。”
砰！
少年麵帶笑容地倒在地麵上，胸口上的血液瞬間彌漫地板，隨著雨水逐漸流向四麵八方。
伏黑惠剛趕過來，隻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整個人仿佛遭到雷電劈打般，僵硬站在雨水裡，垂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眼神有瞬間的潰散。
虎杖悠仁死了。
大雨還在下著，小奶團快速撲倒在虎杖悠仁身上，小手不斷輕輕推動著他，見老父親沒有回應她後，立刻張嘴大哭起來：“爸爸？？哇嗚嗚嗚——”
“爸爸、嗝、彆死——”
脹相無聲地走過來，蹲在她身旁，眼底滿是焦急，心疼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大手輕輕替她抹去眼角滾落的溫熱淚珠，雖然不想替這個詛咒之王說話，然而他還是溫聲安撫道：“音音乖，爸爸不可能這麼快就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