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西廂一個小小的跨院裡,迎春奶娘家的媳婦玉柱兒家的正在迎春屋裡,給她賠了好些個好話兒,就想叫這個二姑娘去老太太那裡給她家老娘求個情。
“姑娘打一落地起,就沒了姨娘,是吃著我們老娘的奶水長大,這情分可比姑娘那早逝的姨娘還要深幾分。
這回也不過我們家老娘一時糊塗,在外頭玩的時候輸的狠了,才一時糊塗借了姑娘的幾件戴不著的首飾出去押幾兩銀子,隻等贏回了本錢就贖回來。
原本無事的,也是我們家老娘倒黴,誰知偏就叫小蓉大爺給碰了個正著,這才鬨了出來。
如今還求姑娘看著從小兒吃奶的情分,往老太太那邊去求個情,叫饒過老娘這一回吧。”
迎春雖然是個軟和好說話的,可她自來怕生事,又生恐因她之故煩到哪個,何況這次又鬨得人儘皆知,自知沒有那個臉麵,哪裡能答應這個柱兒媳婦去說情。
再說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奶娘什麼德行,其實心裡未嘗就沒有趁機好好敲打敲打身邊人的心思。
不過好在如今的迎春還沒有徹底被現實磋磨的心灰意冷到近乎麻木的地步,倒還知道用弱弱的聲音為自己的利益發聲。
便說道:“看嫂子這話說的,若是我不念著奶娘奶大我的情分,又怎麼會這麼些年都任她拿走我的衣裳首飾和那些年節生日得來的金銀錁子不管。
更彆說我日常的月銀也都在嬤嬤手裡。
我以為我有的這些,再加上府裡發給嬤嬤的那一份月錢,就足以報答奶娘的恩情了。
誰知倒叫奶娘心思大了,就連那天底下唯一一套的琉璃首飾的主意都敢打。
更彆說那東西就是從東府蓉哥兒手裡送出來的,你們還叫他給瞧見了。都已經鬨到人儘皆知,我看哪個求情也沒有用了。”
玉柱兒家的聽見迎春一點不念舊情,開口就拒絕了替婆婆求情,哪裡就這麼放棄,因此再開口說話也就不那麼好聽了。
“姑娘可真是狠心,枉我家老娘寶貝似的把你奶大。我們也不求旁的,隻滿家子咱們算一算,誰的媽媽奶奶不仗著主子哥兒姐兒得些便宜體麵,偏咱們這兒一點好處撈不著,還連那點子情分都不剩了。”
說罷,又拿著帕子抹起了淚來。
迎春看到她這副做派,倒是弄了一個目瞪口呆。
正鬨的不開膠的時候,黛玉跟探春、惜春姐妹幾個正好從門外頭掀簾子進來。
“我仿佛聽著誰說,咱們的嬤嬤們都仗著咱們的勢得了不少好處跟體麵,怎麼就二姐姐的嬤嬤什麼都沒得。
難道是府裡一直沒給過二姐姐姐奶嬤嬤月錢不成?
還是二姐姐身邊人跟我們身邊人分了三六九等,叫這個嬤嬤拿的比旁人少了?
那咱們可得往老太太、太太那裡去好好問一問了。”探春不待旁人說話,上來就指當著所有人的麵兒問道。
柱兒家的之所以敢到迎春麵前纏磨,就是拿捏準了迎春一貫性子軟,才敢如此放肆。
可現在又來了幾位姑娘,知道這是驚動了旁人,哪裡還敢多言。
隻是又怕這次把她們家老娘多年的積攢都給抄沒,隻能再次放低了姿態,繼續拿她家老娘年歲大了的由頭苦苦哀求。
這件事還真是誰求情都沒有用,不管是賈母還是王夫人乃至賈政,都自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了個內賊,叫他們沒了臉,哪裡能輕饒的了。
於是迎春的奶娘一家子,直接就被抄沒了家財,又挨了板子被打發到莊子種地去了。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王熙鳳渾水摸魚,撤換了一批看著沒那麼要緊的丫頭婆子。
這麼一通鬨下來,榮國府到得了幾分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