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
悅耳的弦音仿似風鈴,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蘇音好整以暇地展了展衣袖。
我家小紅紅都不必出聲的,“嚶”一嗓子就能封了你。
那厲鬼卻是猶自未覺,依舊張開大嘴使勁兒叫著,好一會兒後,方才停下。
到得這時,他終是真正地怕了起來,黑洞洞的空眼眶裡,居然流露出了討饒的意味。
蘇音很快便感應到了他的哀求。
他並不是有意潛入宋府的。
無塵子以汙物寫就的符籙,附著了極為強大的陰氣,這厲鬼便是被那陰氣吸引,迷迷登登便從白水河底一路順著那一帶活水,進入了宋府。
因見府中不少人陽虛陰盛,又有那張鬼符強力引誘,他一時起了貪念,便強行鎖了那九人生魂,用以修煉。
其後,鬼符突然消失,長舌鬼再也拘不到生魂,隻得潛入水底呆了幾日,後見宋家將病人都安置在一個屋中,他才又隱身於梁上,召來大量無知鬼物以增陰氣、加快修煉速度,卻不想,半路被蘇音截了胡。
“所以呢?”蘇音一臉譏諷地看著厲鬼:
“你死得可憐、你不是有心的,所以你就能強拘無辜之人的生魂修煉強大自身?我想問問你臉呢?哦我忘了,你隻有舌頭不要臉。”
蘇音嘴炮連發,炮炮命中,那厲鬼登時被罵得沒了詞兒,盤在梁上瑟瑟發抖。
他雖已修出了丹府,可丹元卻尚未成型,那一嘴的舌頭便是他的命門,如今彆說舌頭了,連牙都沒了,他隻恨剛才不曾逃跑,卻是被這不知哪裡來的小道姑殺得大敗。
蘇音對這厲鬼並不同情。
強拘活人生魂修煉,這不是修煉,這是屠殺。若非她來得及時,又恰巧能克製這隻鬼物,那九個人可就都活不成了。
然而,從結果上來看,這厲鬼——或者說是準鬼修——卻也未殺一人,其在白水河底修煉多年,亦不曾有過傷人害命之舉,蘇音覺得,或許應該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不再多言,她反手向背,轉腕一抽。
“琮——”
青光如虹,攪碎半窗斜陽,房梁上登時竄起數股濃煙,長舌厲鬼哀嚎著,鬼軀化儘,最後隻剩了一小攤黑綠的水藻。
此乃厲鬼真魂所係,它的骸骨,早就化成泥了。
“拘生魂修煉,罪該萬死,念在爾是初犯,又是受妖道陰符蠱惑,本座斷爾修為、斬爾怨氣。從今往後,爾須好自為之,多行善事,不可再犯。”
蘇音目視那堆水藻,沉聲說著這段很拗口的古言。
方才那一劍,她以神識操控青弦,斬去了這水藻鬼修身上的怨氣與修為,如今他已然失去大部分靈智,此時也隻懵懵懂懂地攤在房梁上,雖然沒有眼睛,可蘇音卻知道,它在看著自己,等待自己的指示。
以一束靈力卷起它,將之拋去牆外那一帶清溪之中,蘇音的聲音遠遠傳了過去:“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語出聲散,那一方以琴聲構築的小世界,似乎也跟著震蕩了一下。而在蘇音的意念中,那水藻鬼在清溪水底朝她拜了拜,似是在謝她的不殺之恩,旋即潛入水中,逐波而去。
往後沒個千兒八百年,這水鬼是離不開白水河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