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房子，已不知經曆了多少年月，到處都是修補的痕跡，院子不小，卻有些淩亂，堆滿了柴火和各式各樣的雜物，還用竹片圍了籬笆，養著雞鴨，院子西邊還有個兔籠，裡頭至少有五六十隻兔子，兔籠旁邊坐著個十一二歲的男孩，頭發剪的極短，皮膚曬得黝黑，一雙眼睛卻很是明亮。
此刻男孩正坐在小凳子上，旁邊是塞得滿滿當當的背簍和鼓囊囊的麻袋，裡頭裝的全是新鮮的草葉和剛從地裡摘回來的新鮮菜葉。
“小龍！”石頭壘成的低矮院牆外頭，楊書記探出腦袋，跟兔籠邊上正打算喂兔子的小男孩打起了招呼。
“二奶奶？”
小男孩一見是楊書記，臉上當即就露出了笑容，當即十分禮貌的起身相迎。
“喂兔子呢！”楊書記笑容和藹的道。
“嗯！”
“二奶奶進屋坐會兒，喝口水！”叫小龍的小男孩趕緊拿毛巾把手擦了擦，準備進屋給楊書記倒水。
“不用忙活，我不渴！”楊書記道：“你媽呢？”
小龍道：“我媽下地去了，還沒回來呢！”
楊書記道：“你弟弟妹妹也跟你媽下地去了？”
“我弟跟我媽下地去了，小妹剛跟我回來，這會兒在屋裡睡覺呢！”在楊書記跟前，小龍表現的很是乖巧。
“你媽說了什麼時候回來沒？”楊書記問道。
小龍搖了搖頭。
楊書記看著這孩子乖巧懂事的模樣，不由得想起自家那幾個，心中一歎，“你爸呢？最近有打電話回來嗎？”
如今不是農忙時節，地裡的藥材也不用天天伺候，小龍的爸爸就趁著這時候進城打工去了，這幾年城裡發展的也很快，好些個工地都在要人，小龍的爸爸會點泥瓦活，如今在工地上跟著村裡幾個鄉親一塊兒給人砌磚，收入不高，但也比成天在家呆著啥也不乾強。
錦繡服飾和天運製藥雖然在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崗位，但就算把門衛保潔這些全都加上，數量也有限，紅衛鎮可是有著十幾萬人，好幾萬戶人家，有的能照顧到，自然也有那沒照顧到的。
如今這些個家庭條件比較貧困的，基本上都是當初錦繡服飾和天運藥業招工的時候，沒被選上，又沒有彆的工作的。
當然了，也不絕對都是這樣，有些還有部分自己家庭突然遭遇變故的原因。
像這會兒楊書記來的小龍家裡，小龍的父母一開始招工的時候就沒能進錦繡和天運製藥，後來家裡又出了變故，小龍的爺爺得了老年癡呆，那會兒幾個孩子年紀又小，兩口子根本脫不開身，家裡花錢的地方又多，家庭條件自然好不起來。
“沒有！”小龍搖頭道。
這年月電話費可不便宜，小龍的爸爸又隻是在縣城裡做活，沒有去多遠，平日裡要是有事兒了，多是托熟人帶口信回來，實在是碰上十萬火急的事情才會打電話。
楊書記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初中打算上哪兒讀？”
說起這個，小龍的腦袋就低了下去，話音也比先前低了幾分：“我不想讀書了！”
聽到這話，楊書記不由得有些語塞，鼻頭也跟著有些發酸，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當初楊巡初中畢業時對自己說的話。
“哎！”
歎了口氣，楊書記揉了揉小龍的腦袋，語重心長的說道：“傻孩子，奶奶知道你在想什麼。”
小龍仍舊低著頭，在楊書記看不到的地方，那雙明亮的眼睛裡，已經有些濕潤了，隻是這孩子是個倔強的，此刻正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隻在心中暗自神傷。
對於這種懂事早熟的孩子而言，讀書是多麼讓人向往的事情，可偏偏現實的殘酷，卻讓他不得不放棄讀書，放棄自己的夢想。
“咱們窮苦人家，沒什麼本事，隻會伺候天地，隻有讀書，將來才能出人頭地，才能······”
“二奶奶！”沒等楊書記說完，小龍就抬起了頭，用那雙倔強的眼睛看著她到：“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我家裡情況你也知道，為了給爺爺治病，爸爸媽媽管親戚朋友借了很多錢，到現在還沒還完，我弟弟妹妹也還小，爸媽供不起我們三個一起讀書！”
“我年紀也不小了，家裡的活兒我都能乾，我已經想好了，等這批兔子出籠之後，下一批就讓媽媽多養一點，我幫媽媽照顧兔子······”
看著麵前分明已經十三歲，卻生的瘦瘦小小，身上沒有二兩肉，跟當初自家楊巡幾乎一個模樣的小龍，楊書記心中觸動不已。
“二奶奶知道你家的情況，也知道你爸媽的難處，這次二奶奶過來，就是幫你們想辦法來的。”
看著一臉真誠的楊書記，小龍瞬間就被觸動了，不過小龍雖然較之同齡人要早熟一些，但到底還隻是個半大孩子，就算早熟，也不可能跟成年人一樣，而且就算是成年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考慮到事情的方方麵麵。
“想辦法？想什麼辦法？”小龍的年紀雖小，考慮事情雖不周全，但並不是那種不知世道艱難的溫室花朵。
楊書記道：“你跟王遠不是同學嗎，他爸媽你知道嗎？”
小龍點了點頭，道：“知道，王遠她媽媽是錦繡的老板，他爸爸是醫生，還教咱們種藥材，我們家每年種的藥材，都是賣給他爸爸。”
小龍的心裡是感激王重的，要不是王重領著鄉親們種植藥材，他們家的日子隻會比現在更加艱難，正是因為這些年爸媽種藥材、打工掙了錢，他們家的日子才過的下去，欠下的那些外債，才有還完的可能。
楊書記臉上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說道：“他們兩口子剛剛成立了一個助學基金，就是為了幫助像你一樣，家庭困難，沒有條件繼續上學的孩子，解決你們上學的問題。”
“真的嗎？”小龍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一臉期待，原本已經有些暗淡了的眸光，也瞬間再度亮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要是順利的話，你和你弟弟妹妹，都可以繼續念書。”楊書記道。
小龍立馬高興的跳了起來：“二奶奶，你先坐一下，我去叫我媽回來！”
話音剛落，人已經跑了出去，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楊書記看著小龍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搖了搖頭，笑著感慨道：“到底還是個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