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年臘月初,新春將近,何小萍卻住進了醫院。
並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因為何小萍給王重生了個兒子。
王重很高興,可更高興的,卻是蕭穗子。
這姑娘也不知怎麼想的,何小萍生孩子,她比王重還要高興,見天的就往醫院跑,也不寫了,詩歌也扔到一邊,天天就陪著何小萍跟她乾兒子。
沒錯,何小萍的兒子還沒出生,蕭穗子就已經提前預定了乾媽的身份。
連孩子的小名都是她給取得,還說什麼孩子的大名得王重這個當父親的來,但小名必須得她這個乾媽來取。
小豆包!
王重剛出生兩天的兒子的小名,大名叫劉端,主要是何小平喜歡,取自端方君子,溫潤如玉,何小萍希望自己的兒子將來做一個溫潤如玉的端方君子。
“劉峰,你不去上你的班,又跑過來乾啥?”王重才剛進門,蕭穗子就忍不住揶揄起來。
“嘿!”王重頓時就不樂意了:“我說蕭穗子,我怎麼一直沒發現,你這人怎麼臉皮這麼厚呢!”
“我是小萍的丈夫,是小端的親爹!我來看看他們怎麼了?”
不知為何,看王重沒好臉色的樣子,蕭穗子就覺得心裡高興,憋著笑道:“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嗎!”
“你想想,你現在可還沒轉正呢,隻是個實習的,一天七八趟的往這兒跑,要是給你們科室的領導瞧見了,不得說你啊!這要是隻是說幾句,那倒是無所謂,可要是把你轉正的事兒給搞泡湯了!那不是虧大發了嗎!”
“得,那我謝謝您關心!”王重給她拱拱手,徑直走到床前,看著躺在搖床上的小豆包,嘿嘿露出笑容:“我的乖兒子!讓爸爸看看!”
小家夥剛出生才兩天,皮膚還是紅的,一雙小眼睛瞧著像腫了一樣,皺巴巴、醜兮兮的,瞧著半點都不可愛,可王重卻越看越喜歡。
見他臉上那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何小萍一臉幸福的傻傻看著,把旁邊的何小萍看得一邊搖頭一邊笑。
小家夥渾身被裹得嚴嚴實實,隻有一張臉露在外頭,此刻正閉著眼睛,睡的正香甜,小嘴時不時動一動。
“這小家夥沒鬨騰吧?”王重問二人道。
何小萍笑著回答:“沒有,他可乖了!餓了才會哭兩聲,吃飽了就睡。”
蕭穗子也道:“我還沒見過這麼能睡的孩子!”
王重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說的跟你見過多少孩子的似的。”
“剛出生的小孩子是這樣子,等再過一陣子,咱們可有的折騰了。”王重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裡取出一個脈枕,走到床頭另一側,把脈枕放好,不等王重說話,何小萍已然自覺的把左手放了上去,掌心向上。
王重坐在凳子上,伸出三指,搭在何小萍的脈上。
何小萍和蕭穗子都不說話了,靜靜的看著王重。
幾分鐘後,王重鬆開手,臉上露出笑容。
“怎麼樣了?”何小萍還沒說啥,蕭穗子就迫不及待的問了起來。
其實看王重臉上露出笑容,兩人就都鬆了口氣,可還是忍不住問。
“沒什麼問題了,恢複的很不錯,今天再觀察一天,要是沒問題的,明天可以出院了,不過月子還是要坐的哦。”最後一句,是笑著對何小萍說的。
其實一般的孕婦,一般在醫院住一天就帶著孩子出院回家了。
何小萍還是順產的,並不是剖腹,生過孩子以後,等身體恢複了,就沒什麼危險了,但生孩子對女人的身體損耗很大,王重還是讓她多住了兩天,先打點葡萄糖,把身體養好一點再出院。
蕭穗子臉上也露出笑容,而且愈發燦爛。
不知道的,還以為何小萍是她親妹妹呢。
“對了小萍,咱們商量那事兒你考慮的怎麼樣了?”王重看著何小萍問道。
何小萍臉上笑容一僵,目光閃爍著,搖了搖頭,猶豫不決的道:“我還沒想好。”
“那就聽我的!”王重道:“待會兒下班了我就去一趟,先打聲招呼,正好明兒你和孩子出院回家。”
“你倆說啥呢,我怎麼一句沒聽懂?”旁邊的蕭穗子一臉懵逼的打斷兩人。
何小萍解釋道:“劉峰說想讓我媽來照顧我月子。”
蕭穗子聽了點點頭,道:“你坐月子確實需要個人照顧,我聽我媽說了,坐月子的女人不能下地,不能見風,不然很容易落下病根的。”
這可是蕭穗子之前特意和蕭媽媽打聽的。
“這個說法不無道理,你剛生完孩子,元氣大虧,身體的抵抗力不如平常,尤其是現在還是冬天,外頭天寒地凍的,北風一天到晚也沒個停的時候,這要是見風了,很容易導致風邪入侵。
《黃帝內經》說:風者,百病之長也,你現在抵抗力大不如前,這要是風邪入侵,那可就麻煩了。”
“可我媽她還要照顧小妹,能有空過來嗎?”何小萍道,目光略微有些黯淡。
“這有什麼,讓嶽母把小姨子也帶過來唄,咱們家又不是住不下。”王重道:“咱家那麼多房間都空著,正好,嶽母和小姨子過來了,也能給咱家添添人氣。”
見何小萍麵上還有些猶豫,王重拉著她的手,柔聲說道:“放心,你繼父那邊,我去和他說,我辦事兒,你還不放心嗎!”
“那行吧!”何小萍終究還是被說服了:“我聽你的。”
其實何小萍的心裡一直都希望把母親接過來和他們兩口子一起住,畢竟母親在那個家裡,過得也不好,繼父留下的那幾個兒女們,雖說已經接納了何小萍母親,可到底沒把何小萍母親當成他們真正的母親,更多的,隻是把何小萍媽媽當做一個保姆,就連稱呼,也一直都隻是阿姨。
而且在何家,所有的家務,一直都是何小萍媽媽一個人做,以前何小萍沒去文工團之前,何小萍還能幫著分擔,可和小萍走了之後,就隻能是何小萍媽媽一個人做了。
何父自己是從來都不動手的,至於何小軍跟何小茹,向來也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當天晚上,下了班,王重提著兩瓶酒,一箱水果罐頭,徑直去了何家。
見到那兩瓶價格不菲的五糧液,何父的臉色倒是罕見的好看了一點,何小民抱著罐頭,高興極了。
“小萍不是生了嗎,你不在醫院陪著小萍,跑來家裡來乾嘛?”何小萍生孩子的消息,自然不會瞞著何小萍媽媽,何小萍媽媽知道了,那自然何父一大家子都知道了。
說著話,自然是何父。
“這不是小萍要坐月子嗎,我一個大男人,那會兒照顧人,在燕京這邊又沒什麼親戚朋友,這不是就隻能來找嶽母求救了,想請嶽母過去,幫著照顧小萍月子。”
王重話音剛落,何父的臉色就變了。
王重繼續說道:“您也知道,我現在還在實習,醫院那邊忙得根本走不開,要上班,小舅子年紀還小,小姨子連學前班都還沒上,總不能讓他倆去照顧吧,我和小萍就商量著,反正嶽母也沒工作,平時在家也就是做做飯,收拾收拾家務,不如就把嶽母請過去。
嶽母是小萍的親生母親,照顧起來,肯定要比從外頭請的人用心,莪呢,也能安心上班,您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何父麵色微變,可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你說得對!可······”
“這麼說嶽父是同意了!”何父話剛說一般,就被王重一臉興奮的打斷了:“果然不愧是嶽父,難怪小萍一直跟我說,這些年來,您一點都不嫌棄她不是您親生的女兒,對她一直疼愛有加,一開始我還不怎麼相信,我還跟她說這世上哪有人放著自己親生的女兒不去疼愛,反倒是對你這麼一個繼室帶來的繼女疼愛有加,現在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嶽父大人果然高義,小婿汗顏,佩服佩服!”
王重的話,直接讓在座的何家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你說什麼呢!”何小茹立馬站出來指著王重,一臉怒容。
“啊?”王重先是懊惱,隨即一臉歉意,看向何父:“對不住對不住,是我失言了?”
“怎麼會呢!”何父臉上露出個頗為難看的笑容,隨即板著臉冷眼看著何小茹,厲聲道:“說什麼呢,想造反呢!給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