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呢叔公!”水花笑著和老支書打招呼:“您在這邊待著還適應不?”
“有啥不適應的!”老支書臉上也露出笑容:“這裡還能掙錢呢!”
“我給你家王重監工,他一天開我四塊錢的工資,這大半個月下來,我就掙了差不多一百塊錢,照這麼弄下去,再來幾個月,我家也能建房了!”
老爺子建的又不是王重家磚混房,花費自然也沒有王重那麼多。
而且老支書又不是他一個人掙錢,還有李大有跟水旺,祖孫三個一起上陣,光是王重建房這大半個月,他們尊孫三個,就掙了兩百多將近三百的工錢。
跟老支書寒暄幾句,老支書忙著去地裡,就沒多說。
兩口子走到王重住的地窩窩裡頭,此刻地窩窩裡頭已經空蕩蕩的了,除了原本就有的一張幾塊木板拚成的床和靠裡的一對乾茅草,玉米杆子,再無其他。
儘管是白天,地窩窩裡還是有些昏暗,水花坐在木板床上,掃視著四周的情形,隨即扭頭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王重,十指交叉相扣,握著更用力了些,側著腦袋,靠在王重的肩上。
“房子也建好了,那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麵對水花的疑問,王重把自己先搞磚窯,準備幫鄉親們先把房子建起來的打算說了。
水花對於王重的想法非常讚同,當場就表示,自家的地不用王重管,王重隻要把磚窯那邊弄好就成,地裡的活兒,都交給她就行。
十幾畝地呢,王重怎麼可能讓水花一個人忙活,當即笑著道:“地裡的事兒也不用你管,你呀,就安安心心的幫我把後勤給搞好就行了!”
水花抬起頭,看著王重說道:“可地總歸是要整的,早一天整出來,就能早一天種莊稼!”
王重走到水花近前,抬手在她瓊鼻之上刮了刮,笑著道:“我的傻媳婦,整地這種活兒,不用咱們自己動手。”
“你想請人整地?”結婚一年多了,水花對王重也逐漸了解,當即就猜出了王重的想法。
王重道:“咱家不缺錢,缺的是大規模的地,缺的是時間,缺的是力氣,過來吊莊的鄉親們最缺的正好就是錢,他們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力氣,反正他們也要到四周找地方打工掙錢。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我們不能各取所需呢?
這樣莪們就能騰出時間來,鄉親們也能掙到錢,反正鄉親們自己也要整地,順帶再給咱家的地整了,還省得他們每天往鎮上,往旁邊的國營農場那邊跑!”
“要是都請人的話,花的錢會不會太多了點?”
李老栓沒什麼本事,在水花嫁給王重之前,她家是村裡有名的貧困戶,年年要靠著政府發的救濟糧才能過活。
李老栓又是個不靠譜的,水花打小就遠比同齡人要懂事兒,挖草放羊,種玉米,種洋芋,在村裡是出了名的勤快能乾。
也正是因為打小的艱苦生活,養成了水花現在勤儉節約的習慣。
要是全都請人的話,花費確實不小。
王重微笑著道:“真是個傻媳婦!賬可不是這麼算的,你聽我慢慢給你算算!”
水花看著王重,豎起耳朵。
王重道:“現在我寫,一個月能掙一兩千塊,多的時候,能有三千多,要是再等半年,我的書連載完了,出版售賣以後,掙得隻會多,不會少,可我要是去鎮裡給人打工,你說我一個月能掙多少?”
“一百多?”水花吐了吐舌頭,聽明白王重是什麼意思了。
自己打工,一個月一百多,請人整地的話,也差不多是這個價錢,可要是把這些時間拿來寫書,或者做彆的,掙得隻會多,不會少。
“首先,我們家不缺這點請人的錢,其次,鄉親們要建房,一時之間,肯定拿不出那麼多錢來買磚,到時候我們把磚燒出來,可以先佘磚給他們,讓鄉親們到磚窯裡打工來抵,以工抵債是一個,那我也可以讓他們幫我們整地啊,這也是以工抵債!”
“現在我們房子也建好了,住的地方有了,你呢,就負責幫我管好後勤和財務,這麼大一堆事情,你不能都讓我一個人弄吧!”
“要是我們把這個事搞成了,那不比整出幾畝地來,更有意義嗎?”
水花那碧色的大眼睛裡頭,閃爍著的敬佩的光芒,也不再糾結擔心,臉上露出笑容,說道:“行,你是當家的,我聽你的!”
還有一個原因,雖然有點舍不得請人整地的錢,可麵對王重的關切,水花卻也在心中暗自竊喜,長達近月的分彆,兩口子新婚燕爾不過一年有餘,還是蜜裡調油的時候,水花心中也難免有些思念。
要是跟到王重身邊,給他管後勤,管財務,那和王重接觸的時間就更多了。
“對了,等下回去,把羊肉燉上,晚上我把叔公跟喊水叔他們都喊來家裡吃飯,順便和他們商量商量磚窯的事!”
次日一早,王重就騎著摩托率先趕到張主任幫忙在鎮子邊上申請的地皮,馬喊水和老支書,打後領著幾十個青壯,帶著工具過來幫忙。
王重和眾人簽訂合同,還是按每天四塊錢,八個小時的工作時間給大家開工錢,可以日結,也可以月結!也可以直接先用工抵賬,到時候把磚燒出來,把磚錢按成本價用工錢抵扣。
老支書和馬喊水兩家都選擇直接抵賬,其他人,基本上都選擇的是日結,一天一結賬。
半個月後,三口大磚窯正式落成,一個月後,第一爐磚正式開燒。
一時之間,幾十號過來移民吊莊的鄉親們忙的熱火朝天。
三個月後,老支書家最先開始建房,牆體全部用的是紅磚,頂棚鋼筋混凝土造價太高,老支書和李大有商量之後,選擇用老式土胚房蓋頂的形勢,等以後有錢了還可以改。
同樣是三間正房,一間廂房,一間廚房,一個旱廁。
主要的錢,都花在了人工和木料還有買水上頭。
水泥的錢,王重給出了,也算是對老支書的報答,不願看到老支書那麼辛苦。
老支書雖然沒說什麼,但卻把這情暗暗記在心裡,時常在李大有和水旺耳旁念叨,讓他們以後再想法子還王重的人情。
入冬前,王重跟鄉親們幾乎就沒一天停下來過,磚坯是屯了一堆又一堆,磚是燒了一窯又一窯,磚窯也在老支書家開始建房的時候開始盈利。
當然了,這離不開張主任從中翰旋,幫忙聯係買主,開拓銷路。
入冬以後,土層被凍住,這時候再挖土製坯,費時費力,還影響質量,入冬以後,剩下的活,就是燒製了。
時間就在忙碌中悄然流逝,轉瞬便到了九四年初的春節。
兩年半的時間,在這一望無儘的戈壁灘上,一座座低矮的平房拔地而起,在政府的統一規劃下,家家戶戶瞧著雖然還很簡陋,但整個村落看起來卻是整齊有序,一條條平展寬闊的大路,能通到每一戶人家的大門前。
磚窯的生意也早已步入正軌,產能和規模,也正在追趕興慶市附近的那個大窯廠。
這兩年打工之餘,鄉親們忙活最多的,就是整地,篩掉砂石,從幾十裡外買土運回來,填在地裡。
剛剛整好的地,肥力不夠,還種不了小麥,隻能先種上玉米這些對土質要求不高的作物,今年部分地塊,已經有了收獲。
······
王重家中,捧著一碗熱茶,剛喝了一口的老支書。
“啥!”
老支書蹭的一下從炕上站了起來,滿臉驚愕,不敢相信的看著王重:“你說啥?”
“我想再承包一百畝地,用來種牧草、種枸杞、種葡萄、養灘羊!”
“一百畝地?”老支書豎起食指:“你和我開玩笑的吧!”
“一百畝嘞!”
“你磚窯廠搞得好好的,跑去養什麼灘羊。”
王重卻道:“叔爺,你彆激動,先聽我給你說說!”
“挖土燒磚雖然好,但門檻太低,技術含量不高,會的人多,以競爭很大,彆的不說,就咱們邊上那個大窯廠,規模就比咱們大上好幾倍,以後越來越多的人跑過來吊莊,到時候一個磚窯,肯定養不活那麼多鄉親,我們必須得想其他的辦法才行。”
“而且燒磚要黏土,把土都燒成磚了,那將來哪裡還有那麼多土給我們種莊稼?”
老支書坐回凳子上,已經沒有剛才那麼激動了。
王重道:“鹽池灘羊馳名全國,連國宴都上過好多回了,而且我們這裡離興慶市近,離包蘭鐵路也近,我們要是把羊養起來,根本就不愁銷路!”
“而且我們這裡,不論是氣候還是各種條件,都十分有利於灘羊的生長。”
“那枸杞和葡萄呢?”老支書語氣雖然透著嚴厲,但話語間的關切和擔心同樣一點不少。
“我之前做過調研,我們這裡的氣候,非常適合枸杞和葡萄的生長,要是真的種出來,品質肯定不會差。”
“反正我現在有時間,要是我弄成了,將來過來吊莊的鄉親們也能有樣學樣,也能多一門營生!”
老支書還是有些不放心:“你現在磚窯搞得好好的,非要去養什麼灘羊、還種葡萄,種枸杞!你是人,不是神仙,你的精力是有限的,那麼多事情,你怎麼忙的過來嗎!”
“叔爺,我又不傻!我一個人要是三頭都跑的話,肯定忙不過來!”王重笑著說道:“我都想好了,磚窯那邊,喊水叔他們現在也學的差不多了,不需要我時時刻刻盯著了,技術方麵,就讓喊水叔他們先管著。”
“再說了,這不是還有您呢嗎!”
聽著王重發自肺腑的話,老支書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搖搖頭,無奈的道:“你們年輕人愛折騰,就折騰去吧!我老了,折騰不動了!”
“叔爺,你才六十多歲,怎麼能服老呢!”王重笑著道。
老支書歎了口氣,拿王重沒得辦法:“你想我怎麼幫你嘛?這裡不是湧泉村,我說話,可不像在村裡那麼管用!”
金灘村是移民吊莊村,現在的二十四戶吊莊戶裡頭,隻有十戶是湧泉村的,剩下的,都是彆的村的,老支書在湧泉村的威望高,但其他人可未必會認。
“不管是在金灘村,還是在湧泉村,叔爺你在我心裡,那都是這個!”王重豎起大拇指道。
“你個碎娃子,少拍馬屁!說正事!”老支書雖然嘴硬,但滿是溝壑的臉上,卻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王重嘿嘿笑著道:“我要是忙著這邊,磚窯那邊,不就少了個管事的嗎!”
“不是有喊水呢嗎!”老支書道。
王重道:“喊水叔現在可是窯廠那邊的技術骨乾,要忙著指揮大家燒窯呢!”
老支書道:“所以你是想讓我過去,給你管著窯廠?”
王重道:“叔爺火眼金睛,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為了我們湧泉村和金灘村的鄉親們,叔爺,你可不能撂挑子不管啊!”
“你小子這張嘴,死人都能給你說活了!”老支書一副拿王重沒辦法的模樣。
王重看著已經須發皆白的老支書,心底鬆了口氣,這兩年,為了建房整地,老支書也一刻都沒閒著,才六十多歲的人,蒼老的像個快八十歲的老漢。
那張本來還勉強能挺直的背,現在是再也挺不直了。
王重不想讓老支書再如原著那樣,聽說種樹能防風,就在村子周邊,進村的路上,一個人默默無聞的挖坑種樹,最後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