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以後,村東村西兩個大隊都紛紛開始準備春灌,現如今村裡的灌渠全部都是從水庫那邊直接引下來了,已經不需要水車從河裡引水了,隻有部分地勢稍高一些的田地,還需要利用翻車和堰塘往上抽水。
雖隻是七七年,但和原劇裡不同的是,麥香村的工分模式仍舊是采用的六六年以前,王重和馬仁禮還有牛大膽等人一起琢磨出來的那一套,除了五保戶之外,其餘人全都沒有保底公分,想要糧食,想要吃飯,就隻能自己賣力氣乾活。
六六年至七六年這十年裡,雖然上頭政策一直在變,可有王重擔任支書,有牛大膽這個膽大敢乾,有馬仁禮這個狗頭軍師在,麥香大隊的隊員們倒是勉強能夠果腹,隻是缺油少肉,手裡攢不下錢,日子沒什麼奔頭。
第一輪春灌剛剛結束,牛大膽就領著十幾個青壯迫不及待的下河打漁去了。
沒幾天就引起了公社的注意,王萬春和武裝部長關援朝帶著人在水庫邊上堵住了牛大膽一行人。
“牛大膽,桶裡裝的什麼?”王萬春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魚啊!”牛大膽直接回答道。
“哪來的魚?”
“當然是從河裡打上來的!”
“牛大膽,你這是偷竊國家財產,是犯法的。”
“王書記,雖然你是公社的書記,可你也不能憑空汙蔑人呀,我們打這些魚回去是要放到大隊上的魚塘裡養的,我們大隊的魚塘是集體的,我們是看這些魚放在河裡長得慢,這才把魚打上來放到集體的魚塘裡,我們再喂一喂,這魚長得就快了,我們又沒有拿去倒賣牟利,怎麼能說是偷竊國家財產呢。”
“再說了,王書記,法律也沒有明文規定我們大隊集體不能從河裡打魚吧?”
“這個······”王萬春被牛大膽一番唇槍舌劍給說懵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由得看向旁邊的關援朝:“好像是沒有規定,關部長,你怎麼看?”
“我······”關援朝還沒說什麼,牛大膽再度搶答:“王書記,你要是覺得不行,那我們以後不打魚了就是,也免得你為難,你看怎麼樣?”
看著往日裡隻知道橫衝直撞的牛大膽竟然耍起了心眼,王萬春很是詫異,立馬就想到了一個人,當即就對著身邊的關援朝道:“關部長,牛大隊長說的也有道理,他們沒有私自拿這些魚去販賣牟利,就不算違法吧?”
關援朝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說:“好像是不算。”
“王書記,關部長,其實我們打魚也是為了你們考慮啊!”牛大膽道。
“為我們考慮?”王萬春和關部長對視一眼,齊齊看向牛大膽:“我倒是想聽聽你是怎麼為我們考慮的?”
牛大膽道:“你們想啊,我們把這魚打回去,放到魚塘裡,等以後張書記帶著工作組下來視察工作,調研什麼的,我們招待張書記他們的時候,不就可以直接從魚塘裡把魚撈上來做成菜嗎!”
·······
牛大膽話都說到那份上了,王萬春和關援朝要是還攔著,那就是他們不占理了。
“王書記,咱們真的就這麼算了?”看著牛大膽帶人遠去的背影,關援朝湊到王萬春身邊小聲問道。
王萬春道:“不算了能怎麼辦?他們又沒有私底下倒賣,隻要他們沒有犯法,咱們就沒有理由阻止他們。”
王萬春雖然擔當不夠,但心地還算不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老百姓的日子們過得舒坦一點,他一般都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牛大膽領著人打了差不多十天的魚,大魚小魚差不多上萬條條都扔進魚塘裡了,這才作罷。
可牛大膽等人罷了手,村西社的村民們,卻在馬仁禮的帶頭之下,悄悄乾起了打魚賣魚的買賣。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瞞得住彆人,眼瞅著馬仁禮他們掙了錢,當即就有眼紅的把事情捅到了公社,王萬春起初還隻是想敲打敲打馬仁禮,沒成想這事兒被捅到了縣裡,好在還沒捅到張德富麵前。
馬仁禮被王重領著回到麥香大隊的時候,已經是五月了,眼瞅著夏收將近,鄉親們一個個都把精神頭養的足足的,夜裡頭都不抱著自家媳婦睡了,生怕浪費精力,沒力氣下地。
唯有馬仁禮,垂頭喪氣的,就跟丟了魂似的,成天窩在家裡頭,連門也不出了。
就連那漫山遍野金燦燦的麥子,也吸引不了馬仁禮了。
可村裡其他隊員卻都乾勁兒十足,擼起褲腳,挽起袖子,帶上草帽,拿著鐮刀埋頭就鑽進了麥田裡。
麥收過後,眼瞅著新下的麥子發到手裡,把麥子收進自家倉庫之後,隊員們沒敢閒著,立馬翻耕追肥,準備搶種下玉米、花生和大豆。
雖然已有十年沒有種花生和大豆了,但鄉親們的手藝可沒落下,玉米苗早早就已經提前培育好了。
玉米和大豆、花生間作,不過月餘功夫,漫山遍野,就遍布翠綠,山地裡的紅薯藤長勢也愈發喜人,豬圈裡的十幾頭豬長的也頗為不錯。
趁著農閒的功夫,王重也領著人把閒置了十年之久的榨油作坊收拾了出來,該修的修,該換的換。
九月,十月十二日,國務院正式宣布恢複高考的決定,各省陸續推出高考的具體時間。
老王家兄妹三人複習的愈發刻苦。
便是往日裡最為調皮搗蛋的王子妗,也成日跟在兩個哥哥後邊讀書複習,備戰高考。
與此同時,秋收和秋播也在不知不覺間悄然來臨,秋播結束之後,牛大膽當即帶著村中青壯,將收上來的玉米和花生蒸熟榨製。
昔年在王重的教導之下,從生澀慢慢轉為熟練的牛大膽等人,現如今已經是榨油作坊裡的老師傅了,牛大膽更是把油坊負責人的職位挑在了肩上。
在以隊為基礎的三級製度的前提下,麥香大隊村東和村西兩個生產隊的日子也逐漸有了起色。
隨著油坊那邊產出的油越來越多,王重領著馬仁禮,開始了在左近的大隊走訪的曆程。
集賢大隊。
“韓大隊長,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和馬隊長這次過來呢,是想用我們油坊的油換你們的麥子和玉米的。”和集賢大隊的負責人寒暄幾句,王重就說出了來意。
“你看啊,你們集賢大隊有糧缺油,我們麥香大隊有油但是缺糧,咱們兩個大隊之間,相互交換,以糧食換食用油,隻是換取我們隊員們生活所需的必需品而已,而且我們雙方都沒有從中牟利,我們都沒有違法,公社就算知道了,也挑不出我們的錯來。”
“理是這麼個理,可要是縣裡張書記怪罪下來?”集賢大隊的韓隊長卻有些猶豫。
“韓隊長,就算是張書記也要依法辦事吧,咱們隻要不違法,張書記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怎麼可能因為這些事情就怪罪我們。”
“再說了,咱們這可都是為了隊員們考慮,咱不說彆的,就說咱們隊上那些娃娃,一個個麵黃肌瘦,一天到晚都嚷嚷著吃不飽嗎!那是因為啥?因為肚子裡沒油水,因為家裡沒糧食。”
“王支書,這能行嗎?”韓隊長看著王重,臉上已經有了幾分一動,隻是眼中滿是擔憂。
“怎麼不行。”王重笑著道:“你可以先召集隊員們坐下來一塊兒開個會,大家想換油的,用麥子也好,用玉米也罷,你就叫你們大隊的會計先統計起來,把東西都收集起來,入大隊的賬,用大隊的名義,來我們大隊換油。”
“要是上麵真的因為這事兒追究下來,你就把責任都推到莪頭上,就說是被我花言巧語蒙蔽了,正好鄉親們也有這個方麵的需求,你和鄉親們商量過後,所以才做出的決定。”
“韓隊長,你想想,供銷社的油賣的那麼貴,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有幾家是買得起的,買不起供銷社的油,難道還不能自己榨嗎?”
一番好言好語,總算是說動了韓隊長,不過這事兒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決定的,得開會討論。
王重也不介意,領著馬仁禮接著往左近的大隊跑,幾天的功夫,周邊十幾個大隊,就有八個同意了王重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