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承明公吉言了!”
王重舉杯和陳浚輕輕一碰,一飲而儘。
翌日一早,王重於碼頭登船,隻帶著餘初二和王二喜兩人,背著簡單的行囊,一路北上,至杭州走陸路至金陵,轉道便去了宥陽,參加兩日後盛家大老太太的壽宴。
對於王重的到來,盛維自然是極為歡迎的,奈何他和李氏要操辦大老太太的壽宴,迎來送往忙的不可開交,便也隻能讓長鬆和長梧兄弟倆招待王重。
可長鬆的事情也不少,招待王重的活,就隻能落到長梧這個閒人身上了。
這幾年,盛維和長鬆父子二人一直呆在泉州,隻過年的時候,才能抽出空回一趟宥陽老家,可每次回來都住不上幾天,今年是大老太太的六十大壽,濟海商號那邊的生意也逐步進入穩定階段,盛維這才領著長鬆回到宥陽,親自替生母操持壽宴之事。
長梧這幾年一直在家跟著盛維請的教習練習武藝,鑽研兵法,準備參加來年開春的武科。
武科隻有三級,解試、省試以及殿試。
解試在地方,省試和殿試皆在京師,前者由兵部負責主考,後者則是官家親試。
不過長梧是個直腸子,腦子轉的也不快,心思不夠活,這樣的人,其實並不適合在官場上廝混,但習武頗有天分,盛維也不求長梧將來能有多大的成就,反正大房的家業怎麼都有他一份,保他幾輩子衣食無憂不成問題,盛維隻求長梧能混個官身,除了望子成龍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隻要長梧有了官身,盛家大房,就不是商賈人家了。
雖說商人的地位在本朝已有提升,但那些個世家大族們,打心眼裡,還是瞧不上商人。
盛維讓長梧招待王重,長梧就拉著王重在家中演武場,和王重且切磋,向王重請教武藝,求王重指點。
王重此來是為了給大老太太祝壽,並非是為了遊玩,在演武場裡呆的倒也沒覺得怎麼。
隻是不曾想,到了壽宴這日,在宴席之上,竟然鬨出了不小的波折。
鬨出波折的也不是彆人,正是盛維的大女兒淑蘭的夫婿孫誌高。
因著盛家在宥陽本地也算得上望族,二房的盛紘現如今更是在東京做官,盛家大房的老太太六十大壽,宥陽知縣便帶著禮物登門祝壽,盛維親自接待,將人請到了主桌上。
原本還沒什麼,可當盛維將王重介紹給宥陽知縣之後,宥陽知縣先是一愣,隨即就反應過來了。
當時宥陽知縣打量著王重問道:“可是現任泉州通判的王重王子厚?”
“正是王某!”王重拱手坦然承認。
“盛兄,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王通判來了,竟也不讓人知會我一聲!”有王重在,宥陽知縣自然不會自稱本官。
沒等盛維解釋,王重就笑著說道:“裘知縣誤會了,王某此番本是奉命回東京述職,途徑宥陽,正巧趕上大老太太做六十大壽,這才臨時起意,跑來拜會賀壽,順道討杯水酒吃吃,而且我此行乃是輕車簡行,不想興師動眾,特意囑咐了伯父,莫要聲張,還請裘知縣莫要怪罪。”
“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誤會了!”王重既然給了台階,裘知縣自然也樂得踩著台階下。
宥陽在金陵西南,王重自泉州而來,若是要去東京,當走揚州,順著運河一路北去,怎麼可能會途徑宥陽。
但早已知道王重和盛家關係的裘知縣,自然不會顛婆,和王重一番寒暄,隨即便拉著王重閒談起來,王重在泉州做的老大事情,早已傳遍了江南一帶。
尤其是王重發明的曬鹽法,沿海諸多州縣爭相效仿,王重也不吝嗇,將曬鹽之法編寫成冊,但凡是登門求教的,便將曬鹽法相贈,還專門從泉州鹽場之中,抽調出技藝嫻熟的老鹽工前往指點。
王重和陳浚兩人的大名,不過短短兩年多的時間,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江南以及兩淮之地
裘知縣本隻是想來賀壽,走走過場,一方麵是拉攏拉攏盛家,畢竟治理地方,離不開當地望族的支持,而盛家就是宥陽的望族,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看看能不能和遠在東京的盛紘,或者盛紘未來的女婿王重扯上點關係。
未曾想竟然在大老太太的壽宴上碰上了王重本尊,自然免不了拉著王重說話,對於旁人的搭話,雖不至於冷落,但也不會如何重視,寥寥數語敷衍過去便是。
隻怕是裘知縣也不曾想到,他這一番舉動,竟然將原本滿心歡喜想要與他結交說話的孫秀才給惹惱了,裘知縣滿臉笑容,自顧自的和王重說話,旁邊的盛維也不住幫腔,卻沒人搭理自己這個將來有望高中,出將入相的英才。
孫秀才越想越氣,臉也越變越黑,接連喝了幾口悶酒之後,把酒杯往桌上狠狠一頓,拍案而起,瞪了王重和裘知縣一眼,重重哼了一聲!罵了句“豎子不足與謀!”,當即拂袖轉身離去!
將原本滿是歡聲笑語的宴會廳都弄的肅然一靜,幾十雙眼睛全都看向了大步流星,疾馳而出的孫秀才。
王重笑著端起酒杯道:“孫兄定是吃多了酒,來來來,咱們莫理會他,裘知縣,我敬你一杯!”
裘知縣臉上的不快也瞬間消散,立即便擠出笑容,端起酒杯:“通判遠道而來,是我該敬通判才是!”
見二人都開始吃酒了,眾人也立馬拉著旁邊之人,推杯換盞起來,好似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安靜了不過片刻的宴會廳,立馬又恢複了歡聲笑語,言笑晏晏。
隻是盛維和李氏還有盛老太太,以及長梧幾兄弟的臉上,表情都不怎麼自然,尤其是女客那邊,坐在李氏身邊的淑蘭,隻覺得屁股底下跟著了火似的,坐立難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尷尬無比。
宴席過後,王重陪著盛紘,親自將裘知縣送至門口,盛維自然免不了賠禮道歉,有王重在,裘知縣自然不會將這等小事放在心上。
“哎!”親自將裘知縣送上馬車,目送著馬車離去,盛維終於忍不住歎了口氣,一臉愁容:“今日多虧了子厚你在,不然的話,我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盛維的心裡清楚的很,盛家的買賣做的再大,庫房裡的銀錢再多,但也絕對沒法和裘知縣硬碰硬。
常言說的破家縣令,滅門府尹,又豈是空穴來風。
盛家能有如今的局勢,是盛家數代人的積累,是盛維和盛紘兄弟倆辛勞半生的成果,盛維做生意向來都是和和氣氣的,便是受了委屈白眼,遭了冷落,也從來都隻憋在心裡,和人打交道時,向來都是謹言慎行,尤其是官麵上的人,生怕得罪了人,招惹上仇家。
不成想今日在自家老母的壽宴之上,作為自家女婿的孫誌高,竟作出此等無禮狂悖的行徑,當場給裘知縣難堪,得虧是有王重在場,裘知縣看著王重的麵子,這才忍了這口氣。
裘知縣是什麼人?宥陽知縣,宥陽的父母官,整個宥陽縣,就數裘知縣最大。
如若不然,今日之事,不知得付出多少代價,賠上多少道歉,才能揭得過去。
“伯父!”王重對盛維道:“恕我多句嘴,孫誌高如此目中無人,狂妄無禮,遲早有一日,會招來禍患,或許未必會牽連到盛家,但淑蘭姑娘,怕是······”
盛維頓時色變。
“這······”
“哎!”王重看著裘知縣馬車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伯父!”
盛維咬咬牙道:“我這就去和母親商議!”
翌日一早,王重便離開了宥陽,隻是臨行之前,去衙門拜見了裘知縣,三日之後,盛家便一紙訴狀,將孫秀才告上了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