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子厚哥哥!”明蘭表現的十分有禮貌。
盛老太太見這一幕,嘴角不禁揚起一絲弧度。
“對了,六妹妹近日可要小心些,方才我在叔父麵前,告了長楓兄弟一樁,隻怕四妹妹會將這事兒算到六妹妹頭上!找六妹妹的麻煩。”
“啊?”明蘭一愣,臉上的神情也隨之一僵,顯然這事兒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王重如實道:“春闈在即,長楓兄弟不在家潛心苦讀,卻在外頭與人吃酒耍樂,被我撞見了,科舉乃人生大事,我既看見了,自然不好替長楓兄弟隱瞞。”
盛老太太已經皺起了眉頭,明蘭也有些意外:“三哥哥怎麼如此不知輕重?”
王重道:“長楓兄弟天資不差,年少便中了舉,隻是性子有些過於驕傲了,許是因為年少得誌,欠缺了磨礪吧,心性也不如則誠,若是此番落了榜,對他的打擊,怕是小不了。”
明蘭聽了隻是有些遺憾,但盛老太太卻上了心。
如是墨蘭,便是犯了錯,盛老太太也不會理會,畢竟墨蘭是女子,自有王氏這個當家大娘子管著,可長楓不同。
飯後,王重離去,盛老太太便讓人叫了盛紘過來。
“長楓是怎麼回事兒?”盛紘一進門,剛剛給盛老太太見過禮,就被老太太劈頭蓋臉的直接質問起來。
盛紘心裡咯噔一下:“母親也知道了?”
“哼!”盛老太太重重一哼:“你養的好兒子,春闈在即,不在家潛心苦讀,卻出去跟那些紈絝子弟吃酒耍樂,流連秦樓楚館,喝醉了還在外頭大放厥詞,說什麼此次科舉定然高中,這話也是能隨便說的?”
盛紘也一臉氣憤:“兒子已經將那逆子狠狠罵了一頓,隻是科舉在即,不好打他,兒子便隻讓他禁足在林棲閣,不許出門。”
盛老太太看著盛紘,說道:“長楓才多大,他這個年紀,管不住自己也不奇怪,可你們這些當父母的,就該用心管教。”
盛紘趕忙認錯:“母親教訓的是,是兒子疏忽了!”
盛老太太被盛紘這話說的心中氣息一頓,抬眼盯著盛紘看了一會兒,才道:“我不管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在這兒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
說著盛老太太收回了目光,端起碗盞,喝了兩口甜湯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隨即才道:“有句話你彆怪我老婆子沒有提醒你!長楓是男兒,和墨蘭如蘭這幾個丫頭不同,長楓在外頭要是犯了錯,牽連的可是整個盛家。”
“兒子日後一定嚴加管教!”盛紘躬身拱手作揖,至少恭敬是做了個十足,便是孔嬤嬤來了,也挑不出他的錯處。
聽著盛紘敷衍的話,盛老太太本有些心灰意冷,可想到明蘭和長柏還有長棟、華蘭、如蘭幾個孫兒,卻又忍不住在心中悄然一歎,說道:“而今立儲之爭已經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是要謹小慎微,小心行事,你混跡了大半輩子的仕途,這點道理,難道還不明白?”
“長柏性子穩重、踏實,人也本分,我不擔心,長棟年紀還小,不過剛剛識得幾個字,也不用操心,可長楓不同,他是已經中了舉的人了,他在外頭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代表的都是我們盛家。
現如今子厚已經處在了風口浪尖之上,若是稍有不慎,長楓再說錯了話,被人抓住了痛腳,你還想安安穩穩的留在東京做官?”
盛紘的臉色終於變了:“母親教訓的是,是兒子謹記,日後定對長楓嚴加教導,不許他再出門晃蕩。”
“愛子需深教子需嚴,盛家人丁單薄,將來盛家還要靠長柏長楓他們兄弟幾個撐著,林氏是長楓反而生母,固然疼愛長楓,可長楓變成今日這樣子,和她脫不了乾係,不過當母親的溺愛自家孩子,也情有可原,但長楓日後不能再住在林棲閣了。
盛家是書香門第,正經人家,不是那沒規矩的小門小戶,長楓本來早就搬出去了,可那林氏在你麵前苦苦哀求,你便一次次的心軟退讓,又讓他搬回了林棲閣。”
“罷了罷了,說得多了,你也不樂意聽,我乏了,你回去吧!”盛老太太實在是不願意和盛紘掰扯這些事情,若盛紘是個明事理的也就罷了,盛老太太也樂意多提點幾句,偏偏盛紘在林氏的事情上,永遠都是這麼糊塗,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盛老太太實在不願再多費唇舌。
有些話說的多了,反倒是惹得盛紘厭倦。
盛老太太本就不是盛紘的親母,不過是個嫡母而已,雖說在禮法上,盛老太太才是盛紘的母親,但盛老太太前半輩子在盛紘親爹的身上吃了太多的苦頭,實在是不願管的太多太寬。
盛紘到底還是把盛老太太的話聽了進去,第二天就讓長楓從林棲閣搬了出去,住在長柏邊上,讓長柏督促長楓讀書。
不得不說,盛紘的辦法還真不賴,長柏這人,正直還有些古板,骨子裡就帶著幾分嚴肅,不說話的時候,就跟板著臉似的,頗具威嚴,長楓平日裡在長柏麵前,可都拘束的很。
晚上,顧二似是心情不好,過來找王重吃酒,往日顧二過來,都會帶著兩個兒子,同旭哥兒還有茜姐兒玩耍,今日卻隻帶了個石頭。
“發生什麼事情了?”幾杯酒下肚後,王重問道。
“哎!”顧二歎了口氣,舉著酒杯,雙目望著,似有些出神:“子厚,你說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哥哥陷害弟弟,叔叔栽贓侄子,堂兄們也都往堂弟身上潑臟水!”
王重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什麼意思?”顧二不是蠢人,相反他很聰明,自然知道這幾句話的意思,隻是不明白王重為什麼會這麼說。
王重沒有正麵回答顧二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叔侄兄弟之間可有仇怨?”
“哪來的仇怨!”顧二仰頭又是一口飲儘,語氣中滿是不解、無奈還有唏噓。
王重提壺添酒,說道:“既無仇怨,剩下的,豈非隻有利益!”
顧二一愣:“利益?”
王重道:“若非如此,難道還有彆的原因,總不能是那人生來便人厭狗嫌,是人見著他,都恨不得把他弄死吧?”
顧二一個激靈:“可什麼樣的利益,能讓他們這麼對待一個血脈至親!”
王重道:“無非便是名聲、財帛、權勢!”
“可我又非嫡長,有何······”顧二話說一半便猛然僵住,雙目圓瞪,眼中流露出的,是慢慢的不可思議的神色。
王重道:“仲懷雖非嫡長,卻是寧遠侯府嫡次子,聽聞令兄自幼便身負惡疾,宮中太醫和地方名醫請了無數,儘皆束手無策,令尊顧侯爺又正當壯年,春秋鼎盛,保不齊誰走在前頭,令兄又沒有子嗣,將來寧遠侯的爵位,回落到誰身上?”
“我?”顧二指著自己道。
王重道:“仲懷已非孩童,愛之深,責之切的道理,難道都不明白?”
“我······”顧二已經有些動容。
王重又道:“整個寧遠侯府,與仲懷同輩的兄弟之中,有那位似仲懷這般,自幼便得顧侯親自教導武藝,授以兵法的?”
“僅我一人!”顧二沉聲道,心中卻已泛起了驚濤駭浪。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王重道:“仲懷難道當真以為,顧侯是不喜歡仲懷,甚至討厭仲懷嗎?”
“管教子女需嚴,考驗品行需苛,仲懷少年時覺得顧侯待你過於嚴苛,彼時少不經事,隻想著處處與顧侯作對,便放浪形骸,流連於秦樓楚館,可自打從揚州歸來之後,便潛心向學,甚至遠赴江州,去了白鹿洞書院苦讀,所思所想,難道不是出人頭地,想讓顧侯看看,仲懷早已痛改前非,並非昔日那少不經事的少年郎了嗎?”
“我······”被王重說中心事,顧二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咱們不說學識,光說武藝,仲懷覺得,仲懷自己同顧家同輩的一眾兄弟相比如何?”
“一群不學無術的膏梁紈袴,如何能和我相比!”顧二不屑中帶著滿滿的自信。
王重道:“令兄雖然自幼體弱多病,但仲懷還有個三弟弟,也是顧侯嫡出,年歲比仲懷隻小幾歲,顧侯為何不偏偏隻親授仲懷一人武藝兵法,卻不帶上令弟呢?”
顧二被王重問的心裡亂糟糟的,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近日常聽仲懷說顧家是虎狼窩,在我看來,虎狼窩至少也是個遮風擋雨之處,你那些兄弟叔伯們栽贓你,陷害你,可帶給你的,不過是顧侯的一頓打而已,但要是入了朝堂,麵對朝堂中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仲懷覺得,會有什麼下場?”
說著王重微笑著給顧二到了杯酒,說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仲懷總說顧侯每每遇事,便不停仲懷辯解,不分青紅皂白,對著仲懷便是一頓打罵,可若是當真到了外頭,那些對仲懷虎視眈眈的外人,可會給仲懷辯解的機會?”
顧二愣了半晌之後,才不敢置信的喃喃說道:“父親對莪這般苛責,竟全是為了我著想?”
王重笑著道:“其實這些道理,仲懷心裡比誰都清楚,若是外人,仲懷又焉會在意彆人的看法,隻是作為兒子,仲懷心中不免渴望自顧侯身上,感受到父親的慈愛,渴望得到顧侯的認,世人在麵對至親之人,難免不如麵對外人那般理智。”
看著顧二目瞪口呆,滿臉震驚,久久還沒能回過神來的模樣,王重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端起酒杯,道:“仲懷,來,咱們再吃一杯,今日不醉不歸!”
聞著酒香,顧二的心中已是一團亂麻,單手拿起酒杯,仰頭便一飲而儘。
王重道:“來人,直接把酒壇子搬過來,換大碗!”
顧二現在腦子裡亂糟糟的,隻想一醉方休,借酒消愁。
餘初二和石頭抱著就談,給二人添酒,兩人端著大碗,一口便是一大碗。
酒入愁腸,也不知能否衝散顧二心中的那些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