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遮空,星月皆隱。
漆黑的夜色籠罩之下,平靜的護麵之上,既無月光,又無星光,真真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
唯有停泊在岸邊的幾艘大船亮著燈火,驅散了左近數丈內的黑暗,依稀還能見著水麵,水麵之上,倒映在水中的粼粼火光隨著水波起伏蕩漾。
燈火通明的大船,宛若明燈一般,向四周宣告著大船的位置。
數裡之外,一處偏僻的蘆葦蕩中,二十幾道火光不知何時,逐漸自蘆葦蕩中晃了出來,彙聚在一處。
岸邊,早已等候多時的小船上忽然亮起三隻火把,二十幾艘小船迅速靠了過去,很快就彙聚到了一處。
“哥哥!”一個力夫打扮的精壯漢子衝著領頭的一個虎背熊腰,豹頭環眼,麵目凶惡,手裡提著樸刀的漢子恭敬的拱手喊道。
“情況怎麼樣?”被喚做哥哥的豹頭環眼漢子甕聲甕氣的問道。
力夫打扮的漢子道:“那幾隻肥羊就停在兩裡外,已經打聽清楚了,前頭幾艘都是昌平號的船,從汴京來的,運的是油和從北地弄來的皮子還有藥材,還有艘不知來曆的官船,不過聽打探消息的兄弟說,這艘官船也是從汴京來的,船上好像有不少女眷。”
“官眷?”豹頭環眼的漢子眼睛一亮,連語氣都粗重了幾分。
那力夫打扮的漢子點頭道:“聽打探消息的兄弟說,好像是回南邊省親,怕路上不太平,就跟著昌平號的船一起走!”
“想的倒是挺美!”豹頭環眼的漢子冷哼一聲,繼續問道:“船上護衛分布呢?”
“那官船上的情況還不清楚,咱們的兄弟上不去,打聽不到具體的情況,前頭幾艘船上,人手都差不多,十來個帶兵刃的護衛,二三十個精壯的漢子,好些都是漕幫的,手上都有兩下子,怕是都不好啃。”
“不好啃?”豹頭環眼的漢子冷哼一聲,厲聲道:“咱們專挑不好啃的下手!先莫理會那艘官船,找幾個兄弟先盯著,咱們先把那幾艘貨船都拿下來再說,之後再去收拾那些官眷。”
“岸邊不遠就是指揮營,記住,速戰速決,不可拖太久了!”
一艘都是女眷的官船上能有多少財物,無非就是些金銀首飾,最有吸引力的就是那些個官眷,還有那些年輕的女使們,不過在這群水賊們眼中,一群女眷能有多大威脅,隻要把前頭貨船上的護衛和那些漢子們都收拾了,那那些官眷女使們不還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江麵微風徐徐,而今已是秋日,夜間的湖麵已有一絲微涼。
夜黑風高,正是殺人放火之時。
燭火的亮度連白熾燈都遠遠不如,更彆說那些探照燈了,湖麵上的能見度實在太低,可視距離不過數丈,可船上的人在水賊們眼中,無疑一個個都是活靶子。
水賊們早早便熄了火把,乘著快船,自漆黑一片的夜幕之中,悄然朝著幾艘大船靠近。
“嗯?”貨船上,一個護衛隱隱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可左尋右找也摸不著頭腦,就在他摸著腦袋愣神之際,破空聲驟然響起,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幾根羽箭就插在了他身上。
“水賊來了!”船上巡夜的護衛們立即敲鑼打鼓高聲大喊示警。
“殺!”還沒等他話音落下,大船四周就亮起了無數火把,十幾張打獵用的軟弓稀稀拉拉的射出十幾根箭矢,一個豹頭環眼,手持樸刀的昂藏大漢立於快船船頭,在快船距離大船還有三四尺距離的時候,就縱身一躍跳上了船舷,手中樸刀猶如力劈華山一般狠狠落下,一刀就將一個持刀護衛劈死。
眼瞅著自家頭領這般勇武,水賊們一個個如野獸般嚎叫起來,放下勾連小船和大船的木板充作板橋,揮舞著長刀,舉著火把,瘋狂的往大船衝去。
常年南上北下跑商的有幾個是易與之輩,請的護衛也都是殺過人見過血,和賊人拚殺過的,當即便抄起武器組織人手抵抗,不過須臾之間,喊殺聲、痛苦的嚎叫聲、兵刃的撞擊聲就在這寂靜的夜空之中不斷擴散。
五艘大船的最北端,盛家的船上,明蘭剛剛聽到前頭傳來的喊殺聲,王二喜就已經提著刀從艙裡走了上來。
“姑娘,賊人有弓箭,上頭危險,姑娘還是到艙裡避一避吧!”王二喜徑直道。
“不妨事!”明蘭卻搖了搖頭道:“小桃,你帶著丹橘先下去,記得把我的彈弓都拿上來!”
“奴婢這就去!”小桃福身一禮,忙扶住旁邊臉色有些蒼白的丹橘。
“姑娘!”丹橘擔憂的看著明蘭。
明蘭微笑著安慰道:“放心,王二哥都提前安排好了,我不會有事兒的,你先回艙裡,約束女使婆子們,不許她們出艙,都躲好了不許出聲。”
“告訴大家,這夥水賊殺人不眨眼,誰要是不聽指揮,自亂陣腳,彆怪我不留情麵。”
說著說著,明蘭身上似乎少了幾分平日的和善可親,多了幾分威嚴,旁邊的王二喜瞧了也不住點頭。
“王二哥,可都安排好了?”明蘭這才扭頭問王二喜道。
王二喜拱手道:“姑娘放心,兄弟們都已經準備好了,盛家的家丁們我也讓他們拿了兵刃,在一旁協助。”
“王二哥常年在水上行走,見多識廣,跟水賊打過交道,怎麼安排王二哥全權做主就是。”明蘭明白自己雖讀過不少兵書,也有些聰明,但卻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與其瞎指揮,倒不如交給王二喜來做主。
而且說實在的,第一次遇著賊寇,明蘭心裡著實有些緊張。
明蘭話音剛落,七八個拿著長弓,背著箭囊的漢子就上了頂層甲板,迅速占據四周有利的位置,麵向兩側船舷處容易登船的位置,警惕著四周。
這些護衛帶著都是打獵用的軟弓,弓力並不強,要是麵對甲胄齊備的正規軍自然派不上什麼用場,可麵對尋常的水賊盜匪卻夠用了,血肉之軀,同那些山林裡的野獸相比,沒什麼區彆。
不一會兒,小桃也提著長棒,揣著明蘭的彈弓和一盒石子走了上來。
明蘭熟練的將皮筋安在用銅鐵打製的彈弓上,試了試準頭,隨即拿起千裡鏡,有些躍躍欲試的看著前頭一片混亂的狀況。
忽的隻聽一聲巨響,隨即便是衝天的火光,昌平號的四艘大船之中,最前頭那艘裝滿油的船竟直接發生了爆炸,熊熊大火不過須臾之間就將整艘大船都燒了起來,熊熊的火光驅散了左近的黑暗,火海之中還能看到有人影在不斷的掙紮,一個個爭先恐後,如下餃子一般跳入湖中。
見到這一幕,小桃和明蘭的臉色都有些蒼白。
小桃緊緊握著手中長棒,立在明蘭身邊,寸步不移,宛若一尊女金剛。
可前邊的喊殺聲非但沒有半點休止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不一會兒,幾艘小船就衝著明蘭他們的船靠了過去。
“王二哥!他們來了!”明蘭趕緊提醒旁邊的王二喜。
“姑娘放心,兄弟們都有經驗,知道該怎麼辦!”果不其然,王二喜話音未落,頂層甲板上的幾個護衛便已經從箭囊中將羽箭抽了出來,搭在弓上,警惕的望著大船四周,隨時準備拉開。
二層和三層的甲板之上,餘下的護衛和家丁健仆們,健壯的拿著數層木板拚成的簡易盾牌立在前頭,之後是兩支削尖的長竹竿,一左一右架在木盾上,屆時若是賊人上到船舷上來了,隻管將竹竿捅出去招呼就是。
再往後才是拿著長短樸刀的護衛好手。
不一會兒,幾艘小船就靠著船舷停了下來,甲板的護衛們並未直接亮相,而是躲在了他們視線不可及之處,隻有八塊盾牌,兩兩一起,豎在兩側船舷的兩頭。
七八個水賊蜂擁著率先登上船舷,就要往甲板而去,湊近了剛剛看清盾牌,兩支削尖了的竹竿就直挺挺的朝他們刺了出去。
船舷狹窄,七八個人擠在一塊,哪裡還有躲閃的空間,頓時就有兩個水賊中了招,竹竿抽回去的時候便掉進了水裡。
不等水賊們反應過來,抽回去的長竹竿就再度紮了出去。
“不好,他們早有準備!”
可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竹竿就再度紮中兩個倒黴蛋,與此同時,大船右舷上也上了一船的水賊。
可水賊也不是吃素的,接連中了幾次招,被紮死幾個同伴過後,當即便頂著同伴的屍體,幾人合力徑直衝著木盾頂了過去,有個悍不畏死的,被竹竿紮中之後,直接死死地抓住竹竿,不給木遁後的人抽回去的機會,抓著竹竿縱身一躍便跳入水中,一番拉扯,餘下的水賊立時便抽刀衝了上去。
同時還大聲嚷嚷說‘點子紮手’,呼叫支援,立馬又有幾艘小船靠了過來。
“邢老三,你們行不行啊,幾個女眷都搞不定!”船上的人還在調侃著,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可還沒等他們靠近船舷,早已等在上層甲板上的弓手們已經將手裡的弓箭瞄準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