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巡口中的市場亂了,並不是說上麵不管了,而是隨著改革開放如烈火燎原一般在沿海幾個經濟特區蔓延開來,各路心懷鬼胎的牛鬼蛇神都冒了出來,那些個從港島跑到深城做生意的人裡頭,除了真正的生意人之外,還有許多在港島都擁有社團身份,說難聽點就是那些老大混混。
市場被這些人一攪和,頓時便烏煙瘴氣起來,生意也不像一開始那麼好做了。
楊巡在深城打拚了幾年,也算是認識了不少人,可他做的卻是進口磁帶、錄像機這些本身成本就不高,單純是靠兩手倒騰賺錢的輕鬆買賣,一開始競爭小的時候,確實掙了不少錢,可隨著各方勢力湧入,這些簡單好做的買賣,也就不那麼好做了。
楊巡雖然想掙錢,想發財,但他也不是傻子,他一個人背井離鄉跑到深城去打拚,無依無靠的,雖然借著自己嘴甜會來事兒,頭幾年攀上了個港島來的商人,可人家又不是楊巡的爹媽,沒理由一直護著楊巡。
楊巡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生了從深城回來,來老家打拚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想把生意做回金州來?”
宋運萍看著楊巡好奇的問道。
“不是金州!”楊巡卻道:“是東海。”
“東海?”宋運萍有些意外:“可咱們省城在金州啊!”
楊巡說道:“金州雖然是省城,可東海是天然的海港城市,交通運輸的條件也比金州發達,以後前景肯定更大。”
楊巡雖然隻念到初中,但那是受家庭條件所累,沒法再繼續上學了,但這並不代表他進入社會以後,就不能繼續學習,充實自己。
這幾年楊巡在深城可不單單隻是做買賣賺錢,他一直將當初王重叮囑他的那些話牢牢記在心裡,閒暇之餘,從不會放過任何充實自己的時間和機會。
低聲下氣的應酬向人請教,自己觀察,學習,買書,看書,鑽研王重臨行前送他的那本《孫子兵法》,一日三省己身,對於做生意,已然總結出了一套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在深城的這幾年,叫楊巡大大的開闊了眼界,眼光較之數年前相比,已有天壤之彆。
“姐,你這成衣的買賣要想做大,也得奔著東海去!”話趕話都說到這兒了,楊巡順道也就把自己心裡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做到東海去當然好,可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咱們縣裡我都還沒弄明白呢。”宋運萍笑著說道。
“姐!你這想法就不對了,你做的是成衣生意,不是彆的,在咱們這兒,彆說十裡八鄉的鄉親們,就是城裡那些上班的乾部家庭,哪個能有那錢,一年到頭的給家裡人添置衣裳?”
楊巡這話說的就很直接了,當然了,他說的這些,宋運萍心裡也知道。
“我這小作坊不是剛起步嗎!沒那精力,也沒那本錢去東海折騰。”宋運萍麵對楊巡,也沒藏著掖著,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楊巡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些急了,沒有考慮到宋運萍現在的實際情況,當即便話音一轉,笑著說道:“這樣吧姐,等過幾天我先去東海,給你打打前站,看看東海那邊生意好不好做!”
“要是好做,到時候你跟我姐夫再到東海來!”楊巡這話就帶著幾分玩笑性質了。
宋運萍笑了笑,說道:“到時候再說吧!”
“姐夫,聽我媽說,你打算開個製藥公司?”楊巡笑著將目光挪向王重。
王重道:“怎麼,你感興趣?”
“是有點興趣!”楊巡點頭道:“聽說現在咱們山背大隊,有超過一半的鄉親,都跟著姐夫種起了藥材,掙了不少錢。”
王重道:“就是小打小鬨,帶著鄉親們混口飯吃。”
“姐夫你這話可就太謙虛了。”楊巡道。
“彆老說我們啊,說說你!”王重看著楊巡道:“你這次回來,真打定了主意,要回東海發展?”
楊巡迎著王重的目光,堅定的點頭道:“打定主意了!”
這話說的也很是堅定,沒有半分猶豫。
王重又問:“想好做什麼了沒?”
楊巡道:“早想好了!”
沒等王重跟宋運萍問,楊巡就主動說了:“我在深城的時候,做的不是錄像機跟錄像帶的生意嗎!雖然隻是小打小鬨,生意做的不大,但也認識了點人,攢了點門路,咱們東海這邊不是剛剛發展嗎!我就想著,從深城那邊倒騰點錄像機,錄像機,還有唱片這些東西,拿到東海來賣。”
“東海雖然才剛剛開始發展,可前景卻很好,而且東海特殊的地理位置,注定了它的將來必將崛起,要是現在我不抓住機會,等以後東海發展起來,那時候我再想回來插一腳,可就晚了。”
楊巡一番發自肺腑的話,倒是讓王重對他不禁高看了幾分。
“看來你這幾年在深城沒有白待!”王重發出感慨。
楊巡聞言,抬手揉了揉後腦勺,憨厚一笑:“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
王重卻笑著道:“不怕瞎琢磨,就怕不肯琢磨,這老話說得好,凡事三思而後行,並不是讓你做事情瞻前顧後,怕這怕那,而是要把該考慮的東西考慮清楚,把應該想到的後果,應該承擔的責任都考慮到了,要是這樣,你還堅持要去做這件事情的話,那就去做,不用顧慮旁人的看法。”
“聽姐夫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楊巡聽後頗為觸動,並非全是恭維之言。
王重道:“漂亮話就彆說了,這裡又沒外人,你要是自己爭氣,不就算不說,你也能混出個人樣了,可你要是不爭氣,我就算說的再多,也不頂用。”
楊巡看著坦然直言的王重,被那好似能夠洞徹人心的目光一掃,心中不由得跟著一陣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