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德最近有些在意時間。
從常理上來講,那也沒有什麼奇怪,如果換上任何一個人,能直接打開任意門到達終點,在旅途中花費的十數個小時確實可以說是浪費。
但和他現在展示在五條悟麵前的樣子不同,諾德過去並不會這麼頻繁地說用魔法。
或者說,他的確是和普通人毫無兩樣地生活著。
再怎麼比較效率,如果沒有非要追求效率也想要完成的目標,那也就沒有什麼是需要著急的事情。
就像現在。
諾德不覺得困,但五條悟拉著他在他身邊睡著了。
年輕的咒術師幾乎是一下子沉入了睡夢裡,從那具近在咫尺的身體傳來均勻而平穩的呼吸,隱約而低沉的心跳。
諾德想著該拉上窗簾,又有些擔心窗簾滑槽的聲音會不會吵人睡眠。
還好他不用煩惱很久,像是也覺得明亮的光線過於擾人,一會兒五條悟不自覺地換了個姿勢,腦袋靠在他的胸口,白色的短發不太講究地亂翹。
他很樂意這樣過上一整個下午。
旅館的舊空調發出輕微的運轉聲,世界像是在很遙遠的地方。
但諾德還是起來,在五條悟睡熟之後,確保離開的動作沒有吵醒對方。
他不希望在五條悟需要使用傳送陣時被告知“還沒有準備好”——蹩腳的禮物比什麼都不贈與還要糟糕。他也不想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讓出一塊,在五條悟興致高昂地說想去做什麼的時候,窘迫地解釋自己還需要去做彆的事情。
中途他回來了一趟。
是手機在響。不是他的那個。
幾乎想要丟上一打隔音魔法,但短暫的鈴聲還是打擾了睡著的人。陷在被子裡的青年不太清醒地伸出手,半天也沒有摸到。諾德把手機遞過去。
——已經是需要承擔責任的成年人了,沒有因為困倦就可以什麼都不管的道理,他也不可能代五條悟決定這中事。
但五條悟隻是瞥了一眼屏幕,接著伸手按掉,又用帶著點水氣的淡藍色眼睛望向他,“是夜蛾校長,我沒告訴他計劃的事……大概很生氣。”五條悟輕笑,好像是在解釋,最後說,“掛了就行。”
天還是亮著,隻看窗外的天空也看不出時間。
但既然醒過來就決定這麼起床了,五條悟似乎是這麼打算的,慢吞吞地從被子裡坐起來。
“你沒有睡多久。”諾德試著說,坐在他身邊。
“嗯……”五條悟花了一點時間才理解那句話,腦袋點了一下,不太容易地重新睜開眼睛,“所以,你想陪我再睡會兒?”說著張開手臂,一邊擁抱他一邊貼在諾德身上。
那句話不知道怎麼扯到了自己,諾德斟酌著回答,但在那之前五條悟又很快睡著了,他摟著他的男友躺下。
光是知道這個人安靜地睡在自己身邊,心裡就覺得莫名地柔軟。
他也不是那麼想離開。
就一會兒。諾德想。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睜開眼對上那雙鑽石一樣璀璨又透亮的眼睛,他才發現自己也睡著了。
“晚上好。”
五條悟大概醒了有一會,但還躺在床上,這會兒平視著他,一字一頓地和他打招呼。
那很——新奇。
“晚上好。”諾德也回答,聲音稍微有些沙啞。
“我錄個答錄吧。”五條悟說。
沒來得及對缺乏前因後果的話表示疑問,諾德是從五條悟的動作裡理解了他在說什麼。五條悟低著腦袋點開設置,然後對著手機說:
“五條悟正在和男朋友度假,暫時不想接你的電話,請在嘀聲後留言——”
說完,一邊邀功一樣地看他。
“有開心一點嗎?”這樣問他。
“……有。”他誠實地回答。
如果唯一的目的就是消磨時間,那麼晝夜顛倒算不上什麼大問題。不一會他們坐在附近的小餐館,五條悟乍乍乎乎地拿著沒有半個英文字母的菜單感歎。
年輕的女侍應生也不會英語,不知所措地和試圖比劃交流的白發青年寫寫畫畫。
“那隻好隨便點了。”五條悟聽天由命地選了幾個看不懂的名字,誇張地聳肩,“我聽說這裡的英文使用率很高的。”
“就當開福袋。”諾德說。
大概不像在東京,人們都見慣了奇裝異服的怪人和容貌出眾的美人——大城市的人總有一中寬容的冷漠。五條悟很顯眼,是好的,吸引目光的顯眼。在異國他鄉就更明顯起來。
如果有人想和語言都不通的陌生人搭訕,那麼一定是因為那個人很有魅力了。
但即使沒有什麼惡意,諾德也不太喜歡五條悟被人盯著看。
五條悟則很習慣成為他人視線的落點,即使察覺到了也隻會露出好看的微笑。
悟的確很大方,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但他並不是。
在上菜的間隙,諾德忍無可忍對在芝士塔的盤子下留了電話號碼的男性開口,男孩很快道歉,祝他們玩得開心,還有,祝他們幸福。
……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所以你還是去看了那本書,真的嗎?幾小時?”旁觀了全程,但對會話內容一無所知的五條悟一邊說著,一邊不怎麼在意地品嘗甜點,眼睛忽然亮起來,“喔,這個不錯!剛才那個湯好怪。”
諾德把紅菜湯挪了過來。
他還需要找個機會說起魔法陣的事情。
你看,這就是交換條件,用掉一部分時間,就要拿另一部分當代價。
那麼說著的時候,諾德沒有預想到五條悟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