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一定會給人純粹又美好的感情, 隻是說到底,人最想要追尋的還是與人的聯係。
因為無底洞一般的空虛與貪婪,於是把感情寄托於——“人”。
儘管如此,用“戀人”這個詞, 是可以的事情嗎?
“要我送送你嗎?”他委婉地問。
即使在一般意義上接受彆人提供的便利是有利的, 但因為不想欠下人情, 不想扯上關係, 不想顯得勢利——諸如此類的原因,過度的好意反而會讓他人覺得反感。
人們大多小心翼翼地劃清邊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地生活著。
“真的嗎?”正在玄關的五條悟轉過身, 那雙仿佛晴空的眼睛在清晨的陽光中亮得不可思議, 他無比自然地,親昵地抱了抱諾德, “那太好了——送送我吧。”
——五條悟並不是“大多數”。
是特彆又耀眼的絕對少數。
隻不過, 諾德還是在聽到目的地的時候愣了一下。
“是有點偏僻, ”五條悟注意到他的停頓, 但沒太在意,大大咧咧解釋,“學校在郊區啦。”
一天之前還不知道“咒術師”這個詞的諾德·弗雷姆先生認為, 身為一個咒術師,直接將日本唯二兩所之一的咒術師學校的具體地址,告訴一個普通人——應該不算非常謹慎。
五條悟會用語焉不詳的“學校”和“任務”來指代他的工作, 但這些都算不上多麼高明的掩飾。
就算是個普通人,也知道正常的教師不會在兩天之內往返歐亞大陸,不會在一個導航軟件顯示空無一物的地方上班。
他收起原本打開地圖的手機。
之前他也一直覺得, 五條悟沒有戒備之心。
到底是什麼的世界, 才會讓這個人是這樣的性格啊。
現在這個好像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家夥正在副駕駛座上犯困, 因為困倦而少見地安靜起來。
不說話的五條悟少了煙火氣,他的麵孔還是精致得像是教堂裡的雕塑,那和之前沒有區彆,但這會兒看上去卻像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神明多過像人類,完美得缺乏真實感。如果他的腦袋沒有困得時不時一點一點的話。
車停下時他已經完全睡著了,周圍安靜得可以聽見車內均勻而綿長的呼吸。
諾德知道那雙眼睛的顏色,即使睜開也是不似人類的冷色調,雕塑家用雪花石膏雕刻聖子的麵容時,並不在眼眶裡空白點上俗世的墨跡——因為多餘。
醒著的時候明明是那樣的生氣勃勃。
他伸出手——
隻是因為覺得不真實,而想要確認眼前這個人的存在,隻是這樣本能一般的原因。
但他什麼也沒有碰到。
手指停在白發的咒術師身前一厘米處,他並沒有碰到五條悟,指尖也沒有傳來另一個人的暖意,什麼也沒有碰到但卻也不能再前進分毫。太過異常的景象像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身為魔法師的思考方式一瞬間醒了過來。
結界,護盾,任何諸如此類的防禦方式——碰不到的話當然也就無法攻擊。一片魔力的真空——他現在知道那是咒力存在的結果。
……所以說,悟很沒有戒備之心。
這麼輕易地暴露了自己不同於常人的地方。
諾德還沒有收回手,那雙漂亮的眼睛睜開了,璀璨的海藍色的眼睛泛著霧氣,先是看到他,再看向他的手。
接著,了然地輕笑,“都說了,我很大方的,要摸要看要親都可以啦。”好像還沒睡醒的貓咪拉著諾德的手,臉頰貼上去摩挲。
……柔軟而熟悉的觸感。
主動的親昵沒有得到預想之中的反應,讓五條悟抬眼看向他。
“你在想什麼?你好像——”還有點不在狀況的五條悟看著他,迷茫地眨眼,絞儘腦汁想找一個合適的詞。
“隻是在想……”諾德避重就輕地說,“悟有時候看起來像人類之外的存在。”
“——什麼樣的存在?”
“……神明。”
五條悟嘴角的弧度淡了下去,光是這樣就顯得冷淡了許多,“那麼”,他說,“你是會想和神明做-愛的類型嗎?”不置可否地問。
要是忽略掉他說的話,這時的五條悟身上全是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一副和他所想的一樣的,清冷的神明像。
但如果要回答這個問題的話,答案會是什麼。
想吧。
拉近了就能舒舒服服地親吻和擁抱,能夠滿足燥動不安的欲望,不會被拒絕,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神子也會有凡人的欲望吧。
諾德拉開距離,移開視線,“悟有喜歡的人嗎?”他問。
“為什麼忽然問這個?”五條悟隨口把問題拋回來。
“……如果沒有的話,”諾德儘量說得不經意,但聲音還是多少低了下去,“可以和我交往嗎?”
儘管問出來之前就多少有預感,他還是問了。
而有些問題並不需要回答。
五條悟錯愕地睜大了眼睛,困意一掃而空,他的視線遊離著閃動著,好像這會兒才想起來要確認現在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然後不明所以地開口,“你、……”
不該問的。
分不清幻想和現實是危險的事情,自作多情更是需要避免的事情。
“彆在意,”諾德很快說,拉開那邊的車門,短暫地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