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又熟練地拿開手機。
“即使如此你也得在那負起教師的責任好好監督!”擴音器裡傳來咆哮。
“才不要呢~”他吐了吐舌頭,在下一秒掛斷電話。
眼罩鬆鬆垮垮地搭在脖子上,他推開咖啡廳的門,“我來找人~”對著迎上來的侍應輕快地擺手。
看到了,自己一個人坐在隔間裡等著啊,真聽話呢。
五條悟拉開門,一下湊到諾德的耳邊,“驚喜——”他壓低聲音說。
與其說是驚喜不如說是驚嚇,但這次的意外卻是對方臉上完全不意外的表情,諾德隻是看向他而表現出儀式性的驚訝,“我很高興。”就像把情緒都好好封裝在軀殼裡一樣,說著,他很快禮貌地收回了視線。
“沒關係喔。”擁有色彩略顯冰冷雙眼的咒術師,卻相反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絲毫不講究地坐在了桌子上,“我很大方的,想看多久都可以,來,抬頭。”
他伸出手,勾起對方的下巴。
半是強迫地讓這個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末了還一副認真的樣子調整角度。實在是不應該出現在陌生人之間的肢體接觸。但眼前的男人對此接受良好,還順從無比地交出了主動權,任由他擺布,仿佛覺得有趣一樣,喉嚨裡發出不明顯的笑聲。
雖說平時他也一直可以為所欲為,但是“自己能做到”和“對方允許自己做”還是有完全不同的感覺。
普通人都是這樣溫順的性格嗎?因為相信這個世界,相信法律和國家?——他走神了一瞬間。
滿意地看到對方的眼睛裡映出了自己的樣子,五條悟拍了拍手,“對,沒錯,就是這樣,看著我。”
“我看到,你之前戴著眼罩。”因為不喜歡被人盯著看嗎,沒有說出口的問句。
“關鍵時候摘下眼罩,這不是很帥氣嗎——!”五條悟自我感覺良好地說。
“……既然你不介意的話,當然,我很樂意。”
用繁複的語句和意思曖昧的詞字,這個人在作出暗示。不,他的話本身就是明示了。但是不想接受的話也完全可以裝作不知道,那樣地留出了個人距離,真體貼呢。
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氣了。
“啊,芝士千層,”五條悟跳下桌子,把自己塞進座位裡,興致勃勃地拉過蛋糕。
本來的話,千層蛋糕可以切成小塊,一塊一塊吃,遺憾的是五條悟一向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現在更是彆有用心,他叉起整塊蛋糕,卻又刻意地慢吞吞地咬掉一角。
“喝點什麼?”坐在他對麵的人拿起菜單開口問著。
五條悟對上菜單上邊的視線。
“甜的。”他咽下甜膩的蛋糕,咬著字說。
諾德和侍應低聲交談,侍應生不知道因為什麼而窘迫不已,匆忙地點頭,紅著臉離開了。
進食明明隻是非常基礎的人類活動,卻容易讓人產生多餘的聯想。是因為柔軟的唇瓣嗎,是因為濕潤的口腔嗎,還是因為不時能看見的粉紅色的舌頭呢。
角色扮演讓人有點上頭。
五條悟舔了舔叉子,讓舌尖從金屬的縫隙中露出來,無辜地說,“雖然我讓你看著我,但也不用一直看著我——還是說我臉上沾了奶油?”
“……嗯。”諾德回答。
“誒,哪裡哪裡?幫我弄掉——”假裝著意外的樣子,五條悟朝他側過臉。
男人抬起手。與其說是猶豫,不如說是略作停頓等待許可,於是五條悟嘴角微笑的弧度又大了些,那足以算作一個許可了。食指劃過嘴角,不是用紙巾擦拭,也沒有多餘的動作,踩在冒犯的界線上。他順著觸感的位置舔乾淨,差點碰到諾德還沒收回的手指。
沾著奶油的手指被諾德含進自己的口中,雙唇微張著,隱約可以看到指腹劃過舌麵。和某個罪魁禍首如出一轍的,他的臉上是絲毫不覺得這樣的舉動有所不妥的無辜表情。
啊,作為觀看者來說,這樣是挺過分的呢~
發出如上感想,但本人並沒有反省的意思,五條悟低下腦袋,任由細碎的額發落下來,但又不時抬起眼睛,讓白色的睫毛像鴿羽一樣瞬動。
隻是這麼簡單就可以奪取這個人的視線。
要不是他作為六眼的擁有者,比誰都清楚六眼沒有什麼可疑的其他能力,他都要覺得這雙眼睛自帶魅惑了。
端上來的飲料是一樣的兩杯摩卡。當然,是甜的呢。
總有奇怪的說法,說人長大了就不喜歡甜食了,甜食隻是小孩子的東西——在場的這位甜黨完全不認可該理論。但坐在他對麵的人的確端起杯子露出了些許茫然的表情。
五條悟拆開第二包額外的砂糖,漫不經心地問:“討厭甜食?”
“……我對食物沒有什麼喜好。”
隻是也不常吃甜食,是這樣吧。五條悟在自己的杯子裡加入了致死量的砂糖,小勺子攪拌得叮叮鐺鐺,然後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扣住諾德手裡的杯環。
對方不明就裡地鬆手。
接著手裡的杯子就被掉了個個兒。
“來,試試看。”五條悟笑得非常開心。
五條悟——是一個經常被身邊的人說性格惡劣的人。這種表現不限於朋友/熟人/陌生人這樣的界線,他的惡劣完全是無差彆的,被人嫌棄更是一天到晚都有的事情。
但是本人並不困擾。人說到底都是因為不想改變所以才保持原來的樣子的,無論表麵看起來是什麼樣。不如說,就連彆人受不了他而發火生氣也是能讓他發自心底哈哈大笑的反應。
那杯摩卡被諾德慢吞吞地喝完了。杯底沒化完的砂糖讓他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但這個人好像不是會向他人生氣的性格,一點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也完全不影響他的喜愛和友好的微笑。
“那麼,下次見?”五條悟拉起眼罩,相當沒心沒肺地打算就此離開,語氣好像他們是熟識的朋友,好像真的會下次再見。
諾德剛結完帳,對遞過小贈品的店員道謝,聽到他的聲音而看向他,意外夾雜著並不意外的了然。他張口,但很快抿起嘴唇微笑,把最開始想說的話吞下去,才順著他的意思,稍微帶了點不舍地開口:“下次見。”
說完,最後看了他一眼,連凝視的時間都控製在禮貌的界線裡,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