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本來是合理的借口,大多人都對此接受良好。
但五條悟不在名為一般的區間之內,諾德早該對這件事有更深刻的認識。
“的確有些事情,但不是……不是比悟更重要的事情,”諾德的聲音有些停頓,“……我隻是不想談。”
前半句話取悅了他,後半句話卻讓人難以理解,合起來得了負分,五條悟皺眉,“不想談——所以……你嫌我煩?”
“……不是,我隻是、”
“你說什麼時候都可以給你打電話的。”他抬高了聲音。
“……我不知道悟會這麼在意,我以為、”
“你現在知道了,我非常不高興——”
“對不起,我……”
“隻有對不起嗎?”
“沒有下次,”諾德低聲說,“對不起,原諒我?”
燃燒著的不安終於稍微平息,五條悟放軟了語氣,“你保證?”他不太情願地問。
“我保證。”諾德回答,沒有猶豫。
這本來是適合說出我原諒你的時刻,但五條悟仍然難以釋懷。
想要獲得更多的承諾,想要獲得更多的主導權,出於本我的欲望甚至在意識知曉之前就會冒出來。
他挑撿著腦袋裡裡看似合理的念頭,“總之,我知道了,你不想談——但是我想談啊,不應該優先按我的想法來嗎?”
以上發言在邏輯上完全不成立,不過在對話雙方都不覺得有問題的情況下卻又可以成立。諾德顯然也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問題,“下次不會再這樣了。”他作出另一個相似的承諾。
不知為什麼還是覺得不對,五條悟執拗地追問,“——‘下次一定’其實是‘不’的意思吧。”
“不是的,悟。”
“所以呢,你又為什麼不想談?”
那本來是個隨口拋出來的問題,爭取優勢的籌碼,他沒想到會在這個問題上收到諾德的沉默。
“……我隻是不希望聽到,悟說一些太過直白的話。”他的準男友少見地情緒不高,雖然一如既往不太外露,但已經明顯到了隔著電話也能聽出來的程度,以至於好像五條悟才是欺負人的一方,“我也是會覺得受傷的,所以我想,如果明天悟能忘了這件事就好了。”
“那你以為我會說什麼?”五條悟有點迷茫。但他倒也沒有那麼遲鈍,很快意識到了什麼,“等等,我好像明白了,你……”
說起來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不主動邀請,不主動挽留,不主動發消息,這還是他第一次接到諾德打過來的電話。
一想明白就覺得心情好像纏得亂七八糟的毛線團。
“我覺得你很需要我把話說清楚。”五條悟單方麵地下了決定,“我想見你,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現在。”諾德回答。
現在。
那家夥當然會這麼說。
隻是他在外麵待了一天,無限並不能對付讓人狼狽不堪的夏季的熱度,地上的咒靈剛剛消散的空氣裡,在這棟建築的某處還有,在東京市區的肮臟角落。
雖然就算他不能濫用術式穿過半個城市上空諾德也肯定願意等他幾十分鐘——
“不要現在,”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滋生,是和剛才的不滿不太相像的另一種不快,原本不在意的細節都變得礙眼起來,五條悟的聲音輕了點,“明天。明天——”
高專的製服太隨便了,簡直就是明晃晃的“我隻是順便來見你”的宣言。穿著那個人的衣服和他見麵也許會是不錯的情趣,但可以等到下次。遲到當然也是不可以的吧,雖然諾德每次都會等。戴什麼樣的墨鏡會比較好呢,小小的圓墨鏡會更好吧,那樣稍微低頭的時候六眼就能從鏡片的邊上露出來……
“和我約會。”他說。
五條悟想莊重一點。
門是為了隔開距離才被設計出來使用的,關上門,為了隔絕聲音、視線和其他人的存在。五條悟沒有在自己的家裡隨手關門的習慣。
所以他會從餘光瞥見正在客廳的諾德。
視線對上了。
“來來這邊——”五條悟一時興起地呼喚自己的男朋友。
男朋友,現在可以這樣彼此稱呼了。
諾德有些意外地走過來,“在做什麼?”
剛才正彎腰湊在衛生間鏡子前,不知道伸著頸看著什麼的五條悟無辜地回答,“沒有啊。”
的確什麼都沒有,既沒有什麼沾上的東西,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痕跡。
“隻是忽然想叫你一下啦。”理所當然地這麼說,並不覺得有解釋的必要,五條悟自然地給了諾德一個擁抱,把那個問題置之不理。一會,他又想起了什麼,指了指水池上新放上去的杯子,“對了,牙刷和杯子,放在這裡喔。”
——
夏季,煩悶和燥熱,落在皮膚上甚至有些灼痛的陽光,還有咒靈。
即使是對於最強而言——咒靈像田野裡的雜草,就算能輕易地拔掉,一遍遍的重複勞作也讓人心生厭倦。
啊不對,以煩人程度來說,大概是害蟲吧。
對於一般的咒術師而言更是繁重的工作。
在所有人之中體積最大的胖達坐進了副駕駛——即使獨占了副駕駛座也還是不得不委屈地卷成一團,連車裡本來就不足的冷氣好像也被擠出去不少,胖達無奈地帶上車門,忽然想起了什麼,扒著車窗看向車外邊的五條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