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祀沒有說話。
“沒關係,我不會去吵你的。”鹿念規規矩矩說,“我就在這附近走一走,謝謝你帶我回來。”
畢竟,她知道秦祀討厭她,上次還說了不想再看見她了。
她隻是想幫助秦祀,但是不想打擾他的生活。
男孩兒沉默著,就在鹿念以為他不打算再說話了。
他神情緊繃,忽然沒頭沒尾問,“你還去不去。”
鹿念,“誒?”
秦祀似乎已經後悔了,轉頭要走,“沒什麼。”
鹿念,“我聽到了!!”
她歡歡喜喜跟上秦祀,鹿念就是這個性格,開心難過都藏不住,一高興了話就格外多,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男孩一路沉默,聽她說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家三口人都去了陸家主宅慶賀,所以現在裡麵沒人,漆黑一片,秦祀打開燈,帶著她往樓上走,沒走一步,他的後悔就多一層,直到最後到閣樓門口時,這種情緒也隨之達到了積累到了頂峰。
鹿念沒有想到,他竟然住在這種地方,她一時有些發愣,大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看著這間格外簡陋的內室,她記得張秋萍不是這麼說的,為什麼他的房間會變成這裡?
男孩兒安靜看著她,眼瞳漆黑。
他沒有說話,卻沒有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分細微表情變化。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帶人回來。
幼獸第一次縮回了自己的利爪,將自己的巢敞開了一個小小的角落,他在觀察,在小心的試探,渾身的毛團似乎都已經炸起,隻要感受到了任何不對,就會瞬間翻露出獠牙。
鹿念卻已經進了門,地板上放著兩個軟墊,一個深色的,一個卻是米色的,她毫不介意的,舒舒服服在那個米色的坐墊上坐下。
“這裡好隱蔽啊,些人肯定找不到我來這兒了。”女孩兒眼睛亮晶晶,“我爸是不是也不知道?”
秦祀僵硬著,沒有回答,怎麼也想不到鹿念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鹿念眨巴眨巴眼睛,“我能可以稍微留一下嗎?不過你要是不願意……那我。”
她見秦祀表情不對,沒辦法,隻能不情不願的起身,小嘴不滿的憋著,很小聲的說,“明明是你叫我來的……”這句話還不敢讓秦祀聽見,還隻能偷偷摸摸。
秦祀,“……”
身後傳來男孩冷冷的聲音,男孩小臉繃著,“我無所謂。”
鹿念笑得眉眼彎彎,“那我不走了。”她四處看了下,周圍空間真的著實有點太小。
目前他們年齡都還小,體型也不大,所以還算能坐下,可是,秦祀是男孩子,遲早要長高的,到時候這裡怎麼還能住下呢。
她猶豫了下,“那個,我家給你的房間,應該不是這個吧?”
之前隻是知道秦祀在陸家的待遇,可是,真的親眼見聞,感受比看著聽著要切實無數倍。
男孩睫毛動了一下,冷冷道,“我自己樂意。”
未來他一定會搬走,但是絕不是靠她,秦祀不想利用她來達成什麼目的,更不需要她的任何憐憫。
那比直接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
在鹿念麵前,這種情緒尤其明顯,秦祀覺得有些煩躁,他本來話少,現在更加寡言。
鹿念也根本弄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秦祀心思太難猜了,她隻能看出來,他不願意接受她的任何幫助。
房間內一下陷入了一片沉默,直到鹿念四處看了下,在秦祀桌角看到一盒拚圖。
“你這裡也有拚圖!”她欣喜道。
鹿念平時喜歡玩拚圖,兩輩子都喜歡,平時沒人玩時,她自己就經常在房間裡一個人拚拚圖,她以前還曾想過等高中開學後,要參加學校的拚圖社,隻可惜,還沒到那一天,她就涼了。
是很普通的一盒,畫也平平無奇,“我可以玩這個嗎?”她征求秦祀意見。
秦祀,“隨你。”
拚出了小半張後,她拿著兩塊兒,仔細在燈光下對著,轉了幾個角度,就是拚不到一起,一下陷入了停滯,她苦惱的看著手裡兩塊拚圖,心想自己應該是被之前那個題目和陸執宏弄傻了。
男孩兒的手繞過她的手,從拚圖堆裡挑出了另一塊,扔在她麵前。
嚴絲縫合。
秦祀之前明明根本沒看她,低頭在看自己的書。
“笨。”她看到秦祀的嘴型,但是他沒有說出來,男孩垂著眼,表情被掩蓋得很好。
鹿念,“喔。”
她就是笨,又怎麼樣,反正兩輩子也都沒有聰明到哪兒去。
秦祀沒說話,這一瞬間,鹿念覺得他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可是到底是如何不一樣,她也分辯不出,於是隻能繼續玩她的拚圖。
兩個小孩子挨著坐著,女孩專心致誌低頭拚著拚圖,細細軟軟的發被燈光染成了柔軟的昏黃,連小臉蛋上細嫩的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像個小桃子。
男孩子卻有些不自然,從表情到動作,每一處都透著僵硬和不自在。
直到鹿念低頭玩拚圖玩得脖子有些酸,她視線挪到窗外,有了個新發現,她欣喜道,“你看,這裡離我家好近!我好像能看到我房間的燈!”
男孩原本盤腿坐著,聞言忽然起身,一把拉上了窗簾,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了一陣風,把桌上拚圖都弄散了,他咬著牙,“你看錯了。”
鹿念,“啊?”沒有吧。
她發現男孩的不對勁,於是就著坐在墊子上的姿勢,朝他挪近了一點,關切的問,“怎麼了?”
“你離我遠點。”秦祀激烈的退後動作差點嚇了鹿念一跳,她沒有想到秦祀反應會這麼大,這句話語氣幾乎能算得上凶狠。
秦祀現在隻覺得後悔,後悔得無以複加,早知道,他根本不該叫她過來,他退在陰影裡,不想讓鹿念看到他現在的樣子,隻想離她越遠越好。
然後,他就聽到女孩興高采烈的聲音,“我過年還可以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