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念的第一反應就是覺得,絕對不能讓他去十三中。
她有一種預感,如果這次沒有能成功阻止秦祀的話,那麼他的命運軌跡依舊會和原書一模一樣。一生孤獨,無所親無所愛,為了複仇而活,越來越偏執陰沉,最終死在二十九歲之前。
她不知道自己能改變多少劇情,但是,就目前而言,她想儘自己的努力將他從歪路上拉回正軌。
於是,她強行裝作不懂,“為什麼不去附中呢,大家不都是直升嗎?附中真的很好……”她苦口婆心,babal說了一大堆附中的好,然後強調老師的重要性,“之後中學老師真的很重要的!自己再聰明,自學肯定也沒有老師帶著好。”
男孩很安靜,“嗯。”
鹿念說得口渴,“……”嗯是什麼意思????
秦祀隨口說,“學費太貴。”
鹿念聲音提高了,“你又不用在意這些!”
“如果你覺得是欠我家錢的話,可以記下來,以後還不就好了。”她撞上男孩視線,可憐巴巴抽了一下鼻子,聲音小了下去,“如果你不想借我家錢的話,你可以找我借,當然,要給利息的那種,我以後會找你催債的。”
秦祀沉默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學習對他而言一直很輕鬆,但是,說是完全不花功夫也不對,對他而言,學習很重要,所以,他去哪裡都不會放棄學習。
可是,他不想再在陸家,他這些天想了很多,從很早開始,在他在陸家經受那種折磨與屈辱時,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叫他早日離開陸家,有朝一日,他會把那些人對他做過的事情加倍奉還。
可是在有這樣的機會時,他竟然敢猶豫了。
明明可以就此遠走高飛了,從此斷了和陸家,和她的聯係。
他極厭惡這樣的自己,可又無法控製,兩種情緒終日撕扯著,將他折磨得夜不能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嫌惡中。
秦祀一直沉默。
鹿念知道,那是他不打算改變主意的表現,秦祀看似孤僻難以接近,但是在她麵前其實意外的誠實,幾乎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
她有點急了,直接問,“不報附中的話,那你想報哪兒?”
秦祀依舊不回答。
她有幾分賭氣的說,“行,到時候你報哪裡,我也跟著報,反正我比你遲一年。”她不信這樣他還會再去報那些混混中學。
男孩站定了腳步,“你開玩笑?”
鹿念,“我和你說過假話麼?你要是不報附中,我就跟著你。”
她是認真的,在逼迫他,把他逼得無處可退,隻剩下她給的那條路走。
男孩睫毛顫了顫,正視著她,語氣發冷,“你是在威脅我?你是大小姐,當然可以隨便任性,想去哪去哪,隻是你以為這樣可以威脅我做什麼?我會在乎?”
鹿念被他這句話傷到了,她臉色發白。
這麼久下來,她以為自己和秦祀至少已經可以算是朋友,不料,在他眼裡,自己和初見的時是不是沒有任何區彆?那時候,對這種涼薄嘲諷的話語她可以忍受,現在,卻覺得像是被什麼尖銳的刺紮了一下。
脫口而出的一瞬間,秦祀就後悔了。
可是這段時候裡,那種無端而來的煩躁與迷茫死死掣肘著他,讓他無法說出任何服軟或者後悔的話。
他從小無父無母,無親人無朋友,不知道該怎麼接近人,也不知道該怎麼斂起自己身上的尖刺。
這一刻,說不清楚到底是鹿念還是秦祀的臉色更白一些,他唇動了動,無聲的發出了幾個音節,卻始終沒有說出什麼,在她沉默著扭頭跑開之前。
他們之間第一次不歡而散。
畢業考試在六月份,五月份報誌願表,對於小升初,不少都是家長一手決定的,小孩子沒有發言權,可是,對於秦祀而言,陸家根本不會過問,想報哪裡都由他自己決定。
他填完了那張單子,沉默的交了上去,奇妙的竟然沒有半點猶豫。
最後見的那一麵,她說話時的模樣,最後跑開時的模樣,那雙泛著淚意的眼睛始終在他麵前揮之不去。
他後悔了。
有生以來,秦祀第一次後悔,傷言如刃,說出的話也不能收回,他不想看到她那種模樣,他無父無母長大,孩童時代遭遇過毒打和辱罵,挨餓,挨凍……把一顆心磨得又冷又硬,那些折磨卻都沒有那雙眼睛一樣,能讓他如此難受。
秦祀填那張單子時,他原本以為,是她在逼他。
可是,寫完最後一個字時,他悲哀的發現,他下筆如此順暢,心違背了他的意誌,拉著他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低年級先放假,鹿念再去學校領期末考試的成績單時,路過了這一期的畢業紅榜,她放慢了腳步,終於還是在紅榜前站定,她一眼就在錄取榜上看到了秦祀的名字,非常靠前的位置,錄取是安城附中。
她睫毛動了動,沒說什麼,像來時那樣離開了。
可是,接下來,那年夏天,還發生了兩件事情。
因為校區擴建的原因,從那一年開始,安城附中小學部和中學部開始正式分開,小學部留在遠處不動,而初中部轉到了原校區大概一個小時車程的新校區。
“我會住宿。”離開前,秦祀對她說。
他從沒有主動找過她,唯一的這一次,說的就是這句話,這不是在請求商量,更像是一個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