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長得漂亮惹人憐,性格又可愛討喜,他們都很喜歡鹿念,是真喜歡,當妹妹看。
秦祀沉默。
就在黃毛和小屈都以為他不會回答時。
他說,“過幾天。”
黃毛驚喜,“你約她了?”
秦祀卻沒再回答,他拎起放在一邊的書包,單肩挎上。
少年清瘦修長,背脊筆直,即使就站在酒吧嘈雜的人群中,也似乎離得很遠,惹眼,卻又讓人不敢貿然親近。
他對明哥說,“我走了。”
他垂眸淡淡道,“高考前不會再過來。”
“什麼都已經給你弄好了。”他語氣一如既往的淡,“照著做,白癡也不會再出岔子。”
“說誰白癡呢?老子可聰明著。”明哥剛陪著客人喝了酒,看著麵前芝蘭玉樹一般的少年,終於忍不住,在他筆直的背脊上狠狠拍了一把,“小混蛋。”
這是個被廢棄很久的舊稱了。
秦祀和明哥剛結識時,他還才十歲出頭,一無所有,衣衫襤褸,遍體鱗傷,隻有一雙大大黑黑的漂亮眼睛醒目。
明明還是個小孩,說話做事,都老辣得不像話,防備心還重得可怕,剛認識時,把明哥也坑過不少回,那時明哥就經常明著暗著罵他小混蛋。
一下就長這麼大了。
“你還是真就是操心重。”他看著秦祀,“平時沒事多想點自己吧。”
少年淡色的薄唇抿了抿,“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管自己管的可好了。”明哥拍胸膛。
“你就,回去好好讀你的書,考出去,再好好把念念妹子追回來。”明哥笑嘻嘻的,“這裡呢,都交給我們。”
*
時間一天天過去,今年的六月姍姍來遲。
五月時溫度回升,六月就已經開始顯出酷暑的
安城附中這一級高三即將畢業,離高考還剩三天,這是他們待在學校的最後一天,隨後兩天假期,直接就是高考。
晚上安排了不少高考祈福活動,學生可以在家,也可以來學校參加,最後和老師同學告彆。
鹿念給他發短信,“晚上你來學校麼?”
畢竟,這應該也是秦祀最後一次來學校了。
鹿念還是高二,未來還將再留在這裡一年,附中是安城的幾大考點之一,他們自然都已經被放假回家,此刻她已經在家裡待了兩天。
每天拿出手機,就想給他發短信,但是還是硬生生克製住了。
畢竟,現在時間寶貴,秦祀也沒工夫和她這樣漫無目的的閒扯。
不過,她發這個短信,也沒抱什麼希望,因為以秦祀性格,他根本不會參加這種活動。
他回複,“來。”
鹿念懷疑自己看錯了,不過她沒有追問理由,“那正好,我今晚去學校拿書。”
隻是一麵就好。
她彎著唇,從床上跳了下來,她也想確認下他的狀況,身體是不是完全好了。
今晚學校管得很不嚴,許多外校生也一樣可以進來,彆說鹿念這個名正言順的附中生了,她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到了學校最中心的噴泉廣場。
“我在廣場。”她低著頭,給秦祀發短信。
不料,剛發完,一回頭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不遠處的紫藤花架下,穿著簡單的校服襯衫,骨骼修長舒展,這麼簡簡單單一身,也穿得格外好看。
鹿念忙跑過去。
上次分彆之後,感覺又好久沒有見過秦祀了。
她歪著頭,仔仔細細打量他,笑眯眯的,“這段時間,養得不錯啊。”
比那時候好多了,至少不再那麼沒有血色。
每次被她這樣看著,他都會不自在。
尤其是在她還要湊近來,和他說話的時候。
少年清瘦的下頜線有些緊繃,狹長的鳳眼低垂著,眸光沒看向她。
好在有夜色遮掩,他的神情她看不到。
“你們都畢業了啊。”鹿念和他一起在校園走著,嘀咕道,“我還得在這裡待一年。”
“對了,秦祀,我上次是不是問了你。”鹿念忽然想起,聲音小了些,“你誌願會報哪裡?”
秦祀,“沒想好。”
鹿念,“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但是,你肯定會報外地吧。”
安城經濟不錯,但是教育方麵並沒有做到和經濟並駕齊驅的地步,按秦祀目前的成績,安城最好的大學也遠配不上他的分數。
每年從安附畢業的優秀學生,畢業後,就都會像蒲公英一樣遠走高飛,離開家鄉,也已經是個不成文的慣例了。
他沒有回答。
他記性很好,一直記得,她上次說的,高中畢業後可能會出國。
鹿念還在追問,“你會去外地吧?”
他聲音似乎冷了一些,“去哪都一樣。”
鹿念 ,“也是哦。”
想想也是,秦祀沒有父母,也沒有親人,朋友似乎也沒幾個,根本不會存在舍不得走這種事情。
倒也好,省事了,她還以為……到時候還會需要她開導一下,勸他不要傷心離開呢,現在看來,他自己倒是想得開。
鹿念也沉默了。
今晚夜風似乎帶著一絲燥意,倆人並肩,在這偌大的校園裡走著,沒有一個人說話,但是,氛圍卻也奇異的一點不尷尬。
不遠處有在寫祈福文簽的學生,彎腰拿著筆寫著自己名字和誌願的大學,然後虔誠的把紙條貼上那堵傳說中百試百靈的許願牆。
附中校園很大,路燈隔一段路程才有,於是大部分都覆蓋在了黑暗裡,什麼也看不清楚,而且人太多,幾乎看不清誰是誰。
這也是她這次可以,名正言順和秦祀一起走在校園裡的保障。
鹿念幫他去拿了一個祈福簽,於是便也沒什麼彆的要參加的活動了。
他們走過教學樓,眼前變得更加黑暗。
鹿念卻依稀看到,不遠處的牆角,似乎有兩個離得很近的影子。
似乎是在……說話?
最近因為沉迷畫畫,她最近視力有些下降,鹿念揉了揉眼睛,旁邊一盞原本暗掉了的路燈不知為何,在這時忽然閃爍著開了,雖然光線依舊昏暗。
鹿念終於看清其中一人,麵朝著她的。
長發散到腰間,清雅嫻淑的模樣……不是蘇清悠麼?
而對麵那個,似乎是個男生?比蘇清悠高了一個頭,背影也格外眼熟。
他們似乎並沒發現她和秦祀。
鹿念糾結著要不要繞道走,卻見蘇清悠忽然笑了笑,低聲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用手指挽起落在頰側的一縷黑發,朝那個男生靠近,隨後。
視線一片黑暗。
她已經被捂住了眼睛。
男生的手指修長冰涼,他拉著她,把她從那個角落強行拉開。
“唔……”
身後一瞬間,他的氣息鋪天蓋地的覆蓋而來,男生和女生的體格差距在這時便格外明顯,鹿念才發現,如果自己縮在他懷裡,隻是那麼小小一團。
是上次在他家,她意外摔跤時沒有感覺到過的。
可惜這並不是什麼溫柔的擁抱,少年把她從那個拐角拉開,已經飛快鬆了手。
她忽然就有些生氣,氣鼓鼓的問,“剛才就怎麼了?”
對上女孩清澄的視線,她雪膚黑發,乾淨得像雪,也清澈得似乎不含雜垢。
她肌膚太細了,剛才他沒注意控製力度,她現在正無意識的揉著自己的左手腕,雪白纖細的手腕上,已經浮現出了淡淡的指痕。
是他留下的。
少年耳尖發紅,僵硬的說,“沒什麼好看的。”
“我沒有要看啊。”鹿念說,“我準備走了,而且他們和我們不是一樣麼,就是來這邊走走……你反應好過度啊。”
她都要懷疑秦祀是不是其實暗戀蘇清悠了,不然那麼大反應乾什麼。
不一樣。
可能永遠也不會一樣。
他想。
女孩不高興的時候,唇會微微翹起,水潤潤的粉,乾淨又柔軟。
他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
第無數次,把那些不該有的褻瀆般的肖想都壓了下去。
晚風帶著燥意。
因為剛才那一場莫名其妙的際遇,他們之間的氛圍似乎變得有些奇怪。
秦祀原本就話少,眼下更加如此,不知為何,鹿念卻也不再想說。
時間不早了。
不過,這次出來見到他,確定一切都好,鹿念也再沒什麼遺憾了。
轉了一大圈,鹿念看了看時間,已經到陸家說好要過來接她的時候了。
“考試加油。”她最後說了一次。
她說,“我家人來啦。”
少年沒作聲,晚風裡,女孩長長的黑發被風掀起,轉身的一瞬間,輕盈美好的不可思議。
她衝他彎唇笑了笑,過馬路,上了陸家的車。
晚風裡,少年頎長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他沒有離開,安靜的站著,看著車消失在馬路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