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原本是是明哥酒吧營業的最高峰期, 但是今天,他早早閉了店,外頭天氣乾冷, 他看著夜幕,不知道見今晚會不會又下雨。
晚上有兩個客人即將來。
十點過後,外頭傳來腳步聲,明哥開了門, 先進來的是個, 穿著黑色風衣的高挑年輕男人,旁邊是個看著才二十上下的娃娃臉男生,小虎牙, 一身書卷氣。
“還挺準時。”明哥打開門,嘀咕道。
旁邊那個娃娃臉他不認識, 多看了幾眼。
“方燈, 現在跟著老大一起, 幫點小忙。”娃娃臉自報姓名,“嘿嘿,我也是安城人,和老大認識很久了。”
“我都沒見過。”明哥心裡有些犯嘀咕,感慨了下那兔崽子藏龍臥虎的人脈。
秦祀這幾年到底做了什麼,明哥也不知道。
可以說他行蹤完全消隱了, 和明哥甚至也斷了聯係, 直到他這次回安城, 才重新開始聯係上。
他那次走得匆忙, 一句解釋也沒有,明哥有時候都怕他在外頭涼了,直到秦祀回來,明哥正在為酒吧擴張的事情發愁,好地兒拿不下,對家格外囂張,他對秦祀無意提了一句,第二天問題直接解決了,他自己都沒出麵。
明哥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現在應該是混得挺不錯的。
至少以前的秦祀,還沒有這個本事。
不過明哥也不驚訝,他老早就覺得了,他未來一定會有出息。
方燈不怎麼會喝酒,他隨身帶著電腦,在角落裡擺弄著,沒打擾他們談話。
明哥斜覷了秦祀一眼,“我聽說,念念妹子後天要訂婚了?”
是他熟悉的一個公子哥酒客,說是的內部消息,明哥當時聽到時,驚訝得差點把手裡杯子給砸了。
青年垂著眼,放下酒杯,“會取消。”
“取消?”明哥驚訝,“那取消了,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秦祀,“她會搬過來和我住。”
就同居上了?
明哥想,當年秦祀那麼一走了之,鹿念明顯也是不知情的。
現在這麼快就原諒他,還願意一起住了,念念妹子脾氣也好得過頭了吧。
他於是問,“那你是怎麼和念念妹子說的?”
秦祀沉默了片刻,簡短道,“對陸執宏說的。”
“他公司現在離不了我們。”
明哥反應了好大一會兒,眼睛瞪大,“草,你這去不就是去威脅人家了?威脅人家把女兒給你?”
秦祀再度沉默了。
他的沉默,基本等於默認了。
明哥簡直啥都說不出來了,“你就是這樣追妹子的?”
“幾年不回來,把人家都這樣晾著,然後忽然冒出來,逼著人家取消婚約去和你住一起嫁你?這是人乾的事情嗎?”
青年握著杯子的手收緊,一句也沒有反駁。
他從小就是這個倔樣,自尊心高又敏感,有什麼話都悶在心裡,想法有時候偏激得明哥都覺得可怕。
“你那幾年都乾什麼去了?”明哥強行平息了一下情緒,“為什麼幾年不回來,對她不管不顧的?”
秦祀是他看著長大的,明哥一直很關愛他,基本是當成了自家人,但是,對於鹿念,他也是一直當做自己的親妹子看的。
明哥腦回路很簡單,隻覺得這事情秦祀做得不地道,而且很不地道。
一旁的方燈聽不下去,關了電腦,“哥,這個是沒辦法的。”
“秦哥也沒有對她不管不顧。”
明哥,“那你他媽的倒是給個解釋啊。”
方燈隻能說,“關係到我們內部事情,說了你們不懂的。”
明哥,“哦,就你們文化人懂是吧?”
明哥看向秦祀,“你這種追人的方法,根本就是狗屁不通,你喜歡一個人,就要多去她麵前表現自己啊,去討人家喜歡,讓人家愛你啊,這樣逼她嫁給你,算幾個意思?”
“我知道你習慣這樣了。”明哥語氣緩和了一點,“但這不是你小時候和人打架搶地盤,也不是現在在商場上和彆人談生意。”
威逼利誘,用各種手段和心機來達到目的。
他也知道秦祀一直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尤其在鹿念麵前,一直愛得卑微又內斂。
但是,談戀愛和這不是一回事啊。
他抿著唇,“……我隻能這樣。”
他不奢望鹿念會對他有多麼深刻的感情,隻能靠這些辦法,籌劃好一切,把她留在他身邊。
他忍了這幾年,回來看到她和趙雅原手牽手站在一起時,幾乎用了全部的自製力,才克製下來。
他告訴自己,冷靜下來,隻差最後一步。
方燈對明哥說,“哥,這裡麵,也有很多我們不了解的事情,也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這幾年,每周方燈都會告訴他,鹿念過得如何,她平時的生活,有什麼需要,有什麼要幫忙的,都會告訴他,這些年,一次都沒有缺過。
對鹿念而言,秦祀確實消失了那麼久。
但是對於秦祀而言,她從未遠離過。
鹿念喜歡《星擊》裡的那隻小鹿,每年各地的限量周邊他都會搜集,然後當作粉絲寄的禮物,叫方燈郵寄給鹿念。
方燈說她收了,很喜歡,還認真回了禮,那些小禮物方燈都收了起來,給秦祀寄了過去,他都一直精心保存到了現在。
明哥,“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苦衷,我隻知道,你這事兒,辦得不地道。”
“你對不起念念妹子。”明哥說,“我話就放這兒了,也不會改。”
秦祀一句也沒有反駁。
青年清俊的麵孔,蒼白又安靜,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被濃密的睫毛影子掩去。
陰霾都被藏在了眼下。
酒杯空了。
“明早我們公司有會。”方燈也隨著站起身,“就不多待了。”
這段時間,因為陸氏惹出的風波,他們也一直都格外忙碌。
寧盛的內部會議,出席者隻有四人。
議題自然是最近鬨得轟轟烈烈的陸氏案件。
邱帆說,“陸氏早從根子裡爛掉了,陸執宏近年來剛愎自用,公司內部派係鬥爭一直不消停。
做事沒規矩,被曝出來也是遲早的事情。”
“違法的當然另說。” 鳴鴻說,“但是,陸執宏這次也被整得這麼慘,就很值得思考了。”
“據說是內部人員舉報的。”邱帆說,“大義滅親啊。”
鳴鴻笑嗬嗬說,“陸氏的那些事情,不摸進去待一陣子,是搞不清楚的。”
方燈看了秦祀一眼,他安靜的聽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氏這波動蕩,並不是寧盛的動的手,彆有他人。
但是,方燈知道,秦祀曾經在陸氏實習和工作過,分部和總部都待過,在陸氏待了差不多一年,已經徹底摸清楚了內部的脈絡。
後來他們投資陸氏,可以順利滲透進去,也和他那段時間的經曆很有關係。
鳴鴻笑,“小老板,那你是怎麼走脫的?我聽說,當年陸執宏可是特賞識你,你知道這麼多了,放走你,也不是他們的風格啊。”
“陸氏的人後來一直在找我。”秦祀說。
他修長的手指轉著一支筆,眉睫落下淺淡的影子,神情什麼也看不出。
方燈愣了下。
“明哥那邊也被找過了。”秦祀抬眼,語氣淺淡,“隻除了你,因為沒人知道我們有聯係。”
“然後我還在安大是吧。”方燈腦子畢竟聰明,一下也轉了過來,“我還以為是因為你覺得我靠譜呢。”
他們這兩句對話,鳴鴻和邱帆聽不懂。
方燈整了一下思緒,卻有些咂舌。
他當時不過也就二十吧。
有那種魄力和狠心,把自己在以前存在的痕跡完全消抹掉,再在另一個地方從頭開始。
不過,他不圖名也不圖利,即使是現在的寧盛,已經做到這麼大了,秦祀也極少露麵,他生活簡單得簡直令人發指,似乎除了工作,彆的都不敢興趣。
鳴鴻和邱帆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他,隻有方燈知道,他最終尋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現在的陸氏,基本上已經是在寧盛的控製之下了。
看了方燈給的資料,鳴鴻越看眉頭越皺。
鳴鴻說,“他們自己內部一點都不和諧啊。”
他比劃了一下,“小老板,你是想救陸氏的,那腐肉,就必須都得剔掉,不然,投再多錢,也是丟了無底洞。”
他指著屏幕上,陸陽的名字。
看著那個名字,青年修長的手指動了動,把那名字從屏幕上抹除。
“趙聽原。”他語氣平淡,“他們一直有聯係。”
方燈純粹是技術人員,對這些公司內部的事情一竅不通,隻聽他們三人討論。
鳴鴻是寧盛的表麵老板,但是,他們都知道,寧盛幕後的決策者隻有一個。
是另一個,藏在影子裡的人。
最終,一錘定音,會議結束。
“好了好了,現在基本解決。”鳴鴻說,“也不枉費了小老板那幾年。”
隻要之後按著計劃,再把陸氏好好清理一遍就ok了。
陸陽這麼些年,處心積慮累積的勢力,和趙聽原的內外勾結,陸氏內部各勢力的交錯糾結。
“該換血了。”
蟄伏與隱忍,是他從小最不缺的東西。
*
訂婚宴就在兩天之後。
鹿念沒有和人訂過婚,也從小沒有媽媽,自然搞不清楚這個流程。
隻是,趙家那邊也一直沒有什麼動靜。
趙雅原甚至都不如之前來得勤快,似乎非常忙碌,鹿念聽他同學說,他這幾天都請假回家了。
以前鹿念的生日,都會安排得格外氣派,提前宴請賓客,定製禮服。
不過,陸家現在是這種光景,陸執宏甚至還在醫院裡。
鹿念每天會去看他。
她暫時撐起了這個偌大的家。
把家裡和涉事人員相關的所有線索就交給了警方,安置好陸家上下那麼多用人,和陸執宏的醫生交涉。
短短幾天,她隻覺得每天都過得累到要虛脫。
好在錢暫時還夠用。
鹿念再次無比慶幸起了,自己早有先見之明,幾年前就開始了自己的積累。
鹿念回到家,洗漱完後,就睡了。
這幾天,秋瀝也住回了家,希望儘量可以給她分擔一些。
確定鹿念睡著了。
秋瀝走到陽台上,撥通了趙雅原的電話,他聲音微沉,“雅原,你那邊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趙雅原聲音少見有些疲憊,“我今天出去,遊說了一天。”
趙雅原再怎麼離經叛道,他現在的身份,畢竟也隻是趙家的小兒子,而不是掌權人,不可能完全枉顧長輩意願。
對於這個訂婚宴。
趙家內部也頗有微詞,或者說,反對的占大多數。
因為陸氏的狀況,大部分趙家長輩是不支持趙雅原和鹿念訂婚的,尤其是趙聽原的強烈反對,他甚至舉例說,鹿念根本就不喜歡趙雅原,這麼結了婚,吃虧的,隻會是趙家。
秋瀝沉默了一會兒,“隻有兩天就是訂婚宴了,你確定可以如期辦好?”
趙雅原勉強笑,“這麼不相信我?”
秋瀝說,“念念這邊我一直也瞞著,她還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就算這麼成功了,以後鹿念嫁入了趙家,是不是還會有無窮無儘的臉色看?
趙雅原說,“她以後是我老婆,誰敢給她臉色看?”
秋瀝輕輕搖了搖頭,“小雅,我不想讓她受委屈。”
趙雅原有些煩躁,纖長的手指把自己頭發揉亂了,他忍不住罵了一聲,“媽的,一堆老古板。”
訂婚宴的時間眼看快到了。
他家裡不同意這事的,依舊還占大部分。
趙雅原也沒辦法,他這幾天,都不好意思再聯係鹿念,隻能在家儘力爭取。
這天,他剛出門,就迎麵遇到趙聽原。
神情似乎很是愉快,“雅原,爺爺叫你過去書房一趟。”
趙雅原皺眉看了他一眼。
他去了書房,一進門,便看著趙權。
他年齡已經過了古稀,但是精神矍鑠,腰杆子筆挺。
“爺爺。”趙雅原站在他麵前,“我這兩天很忙,叫我過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趙權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不孝子。”
他說,“你是還在瞎忙你那訂婚宴吧?”
趙雅原,“不行?”
趙權說,“你看家裡有幾個人同意,辦到現在,你辦出什麼了?”
趙雅原,“您同意不就行了?”
趙權皺眉,“胡鬨,我告訴你,正好,我早上接了個電話,陸執宏打來的,人家現在也不願意了,正好。”
趙雅原,“你之前是不是對陸家態度不好了?”
趙權,“你這是和爺爺說話的態度?”
他也沒否認,趙權辦事很爽快,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趙雅原是他最喜歡的小孫子,自然,也想給他以後找個可以對他發展有所裨益的好妻子,他聽趙聽原說起過鹿念,越聽越是不滿,極力反對趙雅原這事情。
所以,陸執宏打電話過來。
作為趙家現在的實際管事人,趙權說的話,有時候就有點不中聽了。
不過陸執宏也是能忍。
怎麼也不介意,就是裝作沒聽見。
就等著他們訂婚。
趙權這邊拿趙雅原也無可奈何,兩方麵都僵持不下,就鬨成了今天這局麵。
所以一大早,陸執宏打電話過來,說願意取消的時候,趙權簡直欣喜若狂,忙叫趙聽原去叫趙雅原過來。
趙雅原依舊不願意相信,問,“到底是誰說的?為什麼陸家忽然就不願意了?”
趙權說,“陸執宏親口說的,你不然去問他女兒也行,反正不管我們這態度怎麼樣,他們也終於不來倒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