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宅。
江文茵終於被勸了回去, 儘頭的屋子門緊緊閉著,趙聽原陪著趙如瀾往外走, 男人眉頭緊鎖著。
趙家現在雞犬不寧, 走在路上, 上下都沒有幾人說話, 氣氛凝滯得可怕, 原因無他,還是因為那趙家最受寵的小公子。
趙權過得很養生, 每天早上都會出去花園打一個小時太極拳,隨後,回來喝一壺茶,聽曲子, 這個作息維持三十年沒變過了。
等他打完,回了房間, 趙如瀾恭敬的在趙權麵前站定,“爸。”
趙權瞥了他一眼,“還不願意吃飯?”
“嗯。”趙如瀾點頭,猶豫著開口,“爸,如果雅原真喜歡陸家那個女孩子, 不然, 就算了吧。”
趙權吹胡子瞪眼, “怎麼算了, 這一輩子的事情, 他現在是幼稚不懂事,等以後明白事情了,肯定就會後悔怪我們,許家女兒哪裡不好了,叫他出去見個麵,不是叫他去豁腦袋。”
趙如瀾沒吭聲。
趙權固執了大半輩子,他也習慣了,隻是還是心疼同樣倔強的小兒子而已,
趙聽原說,“爺爺說得對,雅原是年齡太小了,被媽慣得太厲害,遲早得成熟,爺爺都是為了他好。”
趙權舒了口氣,“你也就比雅原大了兩歲,他怎麼還就那麼不曉事。”
他對趙聽原說,“下周公司和名恒談的那個單子,你去負責,”
趙聽原眼底蔓過喜色。
“還有,你婚禮的事情。”趙權問,“清悠現在狀況如何?”
“我昨天剛陪她去過醫院。”趙聽原說,“一切正常。”
“早點結婚生了孩子也好。”趙權說,“以後奮鬥事業的時候,就不用為這些事情操心了。”
趙家父子兩離開前,趙權到底還是叫住了趙聽原,“你去勸勸你弟。”
趙家老頭子倔了一輩子,現在也實在拿小孫子沒辦法了,“許家那個不行就算了,他愛出去見誰就見誰,叫他彆再這樣下去了,鬨得一整個家,像個什麼樣子。”
趙如瀾麵上蔓上喜色,趙聽原說,“好,我馬上去告訴他。”
趙權罵了一句,“那孽障。”
趙家東邊屋子儘頭,有一間小房子,門緊緊閉著,屋子隻有一件窗戶,屋內隻有一張床,一把椅子,簡樸到可以說是簡陋的地步,和趙家彆的地方的畫風格外不一致。
趙聽原問守在門口的幫傭,“雅原還是不肯吃東西?”
幫傭點頭,“也不願意說話,什麼都不做。”
趙雅原小時候身體就不好,哪裡受得了這種折騰,江文茵這幾天都哭過好幾回了,趙家上下鬨得不可開交。
那天,是趙權親自把趙雅原從陸家帶回去的,叫他去和許家小女兒見麵。
爺孫倆爆發了曆史上最激烈的一次爭執,趙權氣得差點沒心臟病發作,最後叫人把趙雅原關在這小屋子裡,學校都不準去了,叫他反省好了再出來。
趙聽原打開門。
屋內光線很昏暗,趙雅原果然在睡覺。
那張漂亮的麵孔很瘦了很多,很蒼白,他皺著眉遮了一下光,冷冷的看著趙聽原。
趙聽原抽了把椅子,在他對麵坐下,“雅原,我剛去見了爺爺了,他被你鬨得很傷心。”
趙雅原冷冷道,“我也被你們弄得很傷心,這你怎麼不說?”
“我的事情需要你們管這麼多?”趙雅原說,“現在是清朝,還是二十一世紀?”
趙聽原說,“雅原,你自己想,自己在趙家長大,有沒有受過趙家的恩惠?家裡供你吃穿,你想要什麼,都給你拿過來,想要做什麼,都給你提供最好的條件,爸媽這麼寵你,你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女人和家裡鬨到這種地步?”
他不覺得趙雅原有那麼愛鹿念。
“我們都是為了你好。”趙聽原說,“你不要再那麼叛逆了,出去和許措見個麵,好好聊聊,她也不比鹿念差在哪裡……”
趙雅原眉眼成熟了很多,他淡淡的笑,挑起一邊唇角,“哥,你真的是為了我好?”
昏暗的燈光下,他笑容裡多了很多陌生的意味。
趙聽原忽然覺得有些坐不住了。
趙聽原隻好說,“爺爺說你可以出去了,雅原,彆再鬨了。”
趙雅原從床上起身,似笑非笑,“哦,鬨?你覺得我是在鬨?”
“你們彆想綁著我。”他說。
……
回了自己房間,趙聽原隻覺得煩躁。
不久,傭人過來開門,“蘇小姐到了。”
“還在為雅原的事情掰扯呢?” 蘇清悠已經有了大概兩個月的身孕,溫婉賢淑的模樣,比之前稍微胖了一些,她在趙聽原身旁坐下,柔聲問。
“嗯。”趙聽原說,“家裡上上下下都寵他,把他寵得不成樣子了。”
“雅原這麼喜歡鹿念的嗎?”蘇清悠明顯有些意外。
趙聽原說,“我了解雅原,就是和家裡賭氣,他少爺脾氣太厲害了,隻是借著鹿念這事兒發作而已。”
“沒什麼好說的了。”他明顯不想再談論這件事。
蘇清悠挽上他的手臂,“陸陽打算明天去醫院見陸執宏和鹿念,曉冉也會和他一起過去。”
馮曉冉是陸陽的未婚妻。
“嗯。”
等陸執宏徹底萬劫不複了,陸陽掌了陸氏的權,這樣他們可以繼續達成合作關係,同時,得了陸氏的幫忙,對他的下一步,也有很大裨益。
蘇清悠家裡派不上什麼大用場。
其實,如果當時鹿念願意嫁給她,選擇陸家,比蘇家更好。
陸執宏也就不用被鬨到這地步了。
“陸陽和你說了嗎,那個新來的,叫邱帆的股東,到底想乾什麼?”趙聽原說,“他不是寧盛背景?為什麼對陸執宏那麼感興趣?”
寧盛的老板鳴鴻,和他們非親非故,沒有任何恩怨,和陸執宏更是什麼私交都沒有,趙聽原想破腦袋,也真的想不通邱帆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和他們做對。
蘇清悠說,“暫時先交給陸陽辦吧,下周我們再見一次麵。”
她在親上男人的唇,趙聽原摟著她。
原本計劃走得好好的,但是,現在,忽然冒出來,橫插一杠子的寧盛讓他非常煩躁。
見他反應遠不如平時,蘇清悠眉心微蹙了一下,什麼也不再說,右手輕輕撫過自己的肚子。
*
這次短暫的牽手並沒有維持多久。
秦祀的手溫度很低,指節分明,指腹有薄薄的繭,能把她的手完全覆蓋,讓人覺得異常的安心。
鹿念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一個生性涼薄,可以動不動把人扔下幾年的男人,她竟然會覺得他讓人很安心?到底是嘲諷,還是她的悲哀?
倆人一起回了家,鹿念平靜了挺多。
她現在要做的事情還非常多,她已經怕了,不敢太投入進去。
怕他再動不動就一走那麼多年,她主動了那麼久,最後換了這個結果。
她覺得這個男人像風一樣去留不定,也像一縷冰冷的薄雲,叫人看不到心。
“陸氏的事情,你不用考慮我。”鹿念輕聲說,“該怎麼辦怎麼辦吧。”
秦祀也不欠她什麼的。
之前那個莽撞的接吻,說起來,還是她主動的,秦祀自始至終也沒有給過她任何承諾。
現在他們位置顛倒過來了,少年時代,鹿念主動去親近他,毫無顧忌,現在,卻由不得不多想一些。
原本以為她願意讓他碰了,有些進展。
鹿念可能不覺得,但是,能這樣親密的,公開的牽著她,光是想到這個事實,都讓他有些心神迷醉。
陸執宏已經同意了,但是,看鹿念的態度,他不好再提起結婚的事情。
現在聽到她這番話,他清醒了過來。
他大概知道自己方法有些不對,但是,他從沒有談過戀愛,也不知道該怎麼追一個放在心尖尖上那麼久的人。
“我明天還要早起。”鹿念說,“就先去睡了,你也不要熬太晚,記得按時吃藥。”
鹿念臥室所在的那片區,他基本都不會去。
她不讓他去,也不讓也靠近,這麼些天下來,倆人最緊密的接觸,應該就是那一段短短的牽手。
晚上,他處理完公司事務,鹿念已經睡著了,臥室門緊緊閉著。
他看了眼黃毛的短信,換了衣服,輕輕關了門,離開了家。
和黃毛,小屈也很久沒見過麵了,他們變化不大,比起之前,活得倒是更加滋潤了,黃毛還談了個女朋友,終於擺脫老光棍兒的身份了,直說今年就要擺喜酒。
“喲,秦哥,這幾年不見的。”黃毛見了他,“你這,帥得有點過分了啊。”
少年時代他已經長得很好看了,現在眉眼已經褪去了青澀,越發顯得俊美,雖然看著有點斯文敗類的。
“聽明哥說,你現在和念念妹子同居了?進展這麼快的,她今晚怎麼不一起來?”
秦祀,“她睡了。”
“那同居是真的?”
他沉默了很久,“嗯。”
他想起之前趙雅原和鹿念沒有完成的那個婚約,心裡有些不舒服。
他想和她直接結婚,隻是,看著鹿念目前的態度,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提起。
“你是找念念妹子求婚啊。”黃毛說,“又不是她爹,你得先從追求做起。”
黃毛說,“我和你說,都同居了,機會多得很,我和嵐嵐,就是一開始,那個合租,認識的,你看現在,都成我女朋友了。”
“你是怎麼追的?”他終於問。
明哥還在調酒,轉過身,嘲諷道,“老子居然還能活到你開竅的那天?”
竟然有機會可以指導秦祀,黃毛一下也興奮了起來,坐直咳嗽了一聲,“首先,要對她好,這是最重要的。”
“然後,說好聽的話。”黃毛說,“要讓她知道你愛她,反正得表白,不能悶著。”
黃毛拿出自己聊天的記錄,秀給大家看。
“小甜心,起來了?”
“寶貝兒,現在睡了嗎?”
“一個小時不見,我就又想你了,以後離開了你,我怎麼辦啊?”
……
青年好看的眉微不可查的抽了抽,把那手機扔了回去。
小屈替他解說,“秦哥覺得惡心。”
“惡心什麼啊。”黃毛說,“哥,你這一看就是沒談過戀愛,談戀愛不就是這麼黏糊糊的嗎?隻想成天湊在一起,什麼黏糊糊的話,都說得出口了。”
“而且,追妹子,就是要主動啊。”黃毛說,“撿什麼好聽的,都多說說。”
“我之前追我女朋友,給她買了整一個月早餐,天天去公司樓下侯著,早晚接送。”黃毛得意洋洋,“情人節我買了99朵玫瑰,還寫了一封信……”
小屈,“土味情話,你就彆教了。”
“但是,秦哥,我覺得你需要,表示出一種主動的態度。”小屈說,“讓念念有安全感,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明哥冷言冷語,“就他那嘴,少說幾句吧,不把念念妹子氣死就好了。”
不如當個啞巴,怕還成功得早點。
他沉默了。
這一場聚會完,回到家,室內黑沉沉的。
鹿念睡得很熟。
他在她臥室門口駐足了很久,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時代做過的那些荒唐事兒便一刻再也站不下去。
回了房間,這天晚上,他睡得很晚。
*
鹿念第二天起得很早。
秦祀竟然意外還沒起,她不想再麻煩他,直接自己出門。
她打算去醫院看看陸執宏,下午再去學校。
不料,她還沒進去,在病房外,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是陸陽,旁邊還隨著一個女人,身材高挑豐滿,白淨臉,隻是細眉細目,妝容完美。
自從陸執宏出事後,陸陽消失了很久,鹿念也從來沒有主動聯係過他,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會出現在這裡。
“念念。”陸陽也看見了她。
這就是鹿念?
馮曉冉瞥了她一眼。
她早聽說過鹿念,現在看來,確實很美,能蠱惑男人的那種漂亮。
隻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她惡意的想,有這姿色,要是還想維持以前的大小姐生活,估計以後也就是淪落到被男人玩弄的地步。
鹿念不想和他們多說,點點頭,打算進病房。
“念念,叔叔的事情,我很抱歉。”陸陽說,“我這段時間太忙了,公司事情擠壓成堆,沒時間來看你,我也在儘力想辦法,希望可以給叔叔幫一點忙。”
陸陽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太平,陸氏的事情,似乎越來越失控了,邱帆明顯站在陸執宏一派,和他處處作對,邱帆背後的是寧盛,陸陽完全被掣肘住,四處不順心。
不過邱帆和他無冤無仇的,陸陽也曾經含沙射影暗示過邱帆,可不可以合作。
邱帆隻是一聳肩,似笑非笑,“老板親自下令,陸先生,隻能很遺憾了。”
他想,這個老板,指的應該不是鳴鴻,應該是寧盛那個幕後老板出的手。
但是,那人到底是誰,陸陽毫無頭緒。
他從沒公開露過麵,也沒有任何資料,年齡,履曆,一切成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