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撞在霍雲深劇震的胸膛上,整個人猶如被冰凍住。
瓶中的液體在他擋過來的那一刻,就儘數揚在他身上,順著肩膀汩汩流下,漫過半邊後背和左臂,因為躲避不及,他左手的手背也被濺上兩滴。
言卿視野是黑的,耳朵裡擠滿噪聲,她瘋響的心跳,宋雪然的驚呼和咒罵,男人隱忍的悶哼,以及恐怖的……衣料被腐蝕發出的細微響動。
空氣裡全是讓人作嘔的味道,燒毀衣服,也燒毀人的理智。
言卿的眼淚狂湧出來,撕扯著嗓子哽出霍雲深的名字,拚命扒他外套的衣襟。
硫酸腐蝕的速度很快,強烈灼燒感透過大衣和襯衫落到霍雲深皮膚上。
他吐息粗重,仍保持著環抱的姿勢,沒有絲毫放鬆。
宋雪然一見言卿被保護,根本沒受波及,憤恨到表情扭曲:“活該……是你們不給我活路的,你們都活該!”
她手裡還拿著瓶子,裡麵有小半瓶殘餘,瘋癲地衝過去,拖拽霍雲深燒到不堪入目的左臂,要把言卿拽出來,倒在她臉上才罷休。
言卿眼眶欲裂,掙紮著想迎上,害怕她再傷到霍雲深。
霍雲深完好的手狠壓著言卿,不讓她脫離自己的保護範圍,傷手忍痛抬起,擋開宋雪然。
宋雪然踉蹌一步,瓶口飛濺,死不放棄。
霍雲深猝然回身,一腳踹上宋雪然的膝蓋,她慘叫一聲,摔倒的同時瓶子脫手,剩下的液體溢出,一滴沒漏,全灑在她自己的脖子胸口上。
遠處有車燈刺破黑夜,朝這邊疾奔過來。
言卿最後一下是被霍雲深攬到身後的,也終於看清了他的狀況,他身上的羊絨大衣毀得不成樣子,透出裡麵燒黑的襯衫,還有斑斑塊塊已經失去遮擋的皮膚。
她失控地扯他外衣,哭著把自己外套脫下來去擦他傷處,斷斷續續嗚咽:“要洗!快點洗!不能這麼——”
太晚了,她知道,損傷已經造成了。
幾道車燈逼近,節目組似乎也有所察覺,不斷有雜聲從前麵傳來,這裡很快就會變得熱鬨。
霍雲深拉過言卿,在她紅腫的眼簾上親了親:“卿卿,彆擔心,我留人照看你,替你圓好場麵,不會給你增加麻煩。”
言卿頭快要炸開,不懂他的意思。
她眼前模糊,眼睜睜看著霍雲深上車,臨走時,他側過臉,黑瞳靜靜凝視她幾秒,臉色白得像紙。
言卿想跟他去醫院,朝他跑過去,他卻搖頭。
車轉眼開走,幾個訓練有素的男人留下來,不遠不近護在她周圍,麻利收拾現場。
片刻後燈光大亮,警笛聲呼嘯著由遠及近,越來越多的人湧到後院,霍雲深的人低聲叮囑言卿:“言小姐,無論誰問,你隻說這女人要害你就好,不用提其他的,我們會解決。”
被人群包圍時,言卿臉上的淚還沒乾。
她逐漸明白霍雲深走之前說的話。
潑硫酸的惡劣事件不可能悄無聲息瞞住,勢必鬨大,霍雲深知道她要跟他劃清界限,一旦他傷情曝光,絕不是一句所謂“世交”能夠解釋的。
他把自己切割出去,留人扮成保鏢,符合她“大小姐”的身份,這一片沒有監控,即便宋雪然叫囂,也能說成是她精神錯亂,胡言亂語。
霍雲深傷成那樣離開,卻抹掉了自己所有痕跡。
這樣一來,言卿還是言卿,一個單純需要被安慰的受害者,不需要承擔任何桃色緋聞和議論。
言卿的情緒真正崩潰,是應付完警察問詢和各路人馬的關心之後,她蜷在角落裡,後怕得兩腿發軟時,收到一條微信。
雲深:“彆怕,卿卿有我。”
她俯下身,捂著眼睛,冷靜後馬上給他撥電話,卻是閔敬接的,聲音很低:“霍總現在不方便,趕過來幾個專家在看傷。”
言卿哽咽問:“他怎麼樣!”
不等閔敬回答,她改口:“哪家醫院,哪個病房,我自己去看!”
言卿趕到醫院時,已過了午夜十二點,病房區燈很暗,靜得蕭瑟。
閔敬守在門外,見她來了,硬邦邦的表情有了裂紋,紅著眼忍無可忍說:“你心疼心疼他吧,他三年裡吃的苦夠多了,這大半瓶硫酸潑下來,他背上手臂上燒傷了好幾塊,手背也有,要不是冬□□服厚,人怕是都毀了。”
言卿鼻尖嫣紅,伸手去推門。
閔敬歎了口氣,聲音在後麵頹然響起:“……對不起,我態度不好了,不是你的錯……深哥半小時前打了針,估計天亮前不會醒,你願意的話,就陪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