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深嗓音壓得沉,何況這幾個字本就情緒複雜,他說得並不算明朗。
言卿被他撩撥得意識迷離,耳朵裡裝滿自己心跳和他的吐息聲,也沒能聽仔細,含含混混的,全被燒熱的情動給覆蓋過去了。
似乎隱約捕捉到了“孩子”的字眼兒,但她來不及去分辨,就在他的激烈下沒了冷靜。
她依然堅持把手伸向床頭桌,胡亂抓過一小片必需品給他。
深深每次都會用的。
對這方麵,他向來認真謹慎。
言卿被他親得迷糊,把必需品塞給他就沒再管了,專心沉溺進他給予的熱潮裡,隻是在他真正入侵時,她隱約感覺到今晚跟以前有些不一樣。
更燙,更讓人顫抖的觸感。
她失控地叫出來。
言卿後半夜實在沒了力氣,軟綿綿在霍雲深懷裡蜷成一團,他才放過,抱著她緩緩輕撫安慰,給她喂了水,吮掉她眼角無意識沁出的淚,低聲哄著她睡過去。
他自己一夜無眠,到了淩晨天微微亮,才把深眠的言卿嵌到懷裡摟緊,蹙眉閉上眼睛。
言卿雖然累,但睡眠質量出奇的好,早上醒過來時,腰腿酸得要命,精神卻充足,她枕在老公手臂上,順帶回憶了一波昨晚那些臉熱心顫的畫麵。
結果越想心裡越穩不下來。
深深的狀態好像有點不對勁……
最近兩三年,他情緒向來穩定,很久沒有會刺激到他的事,在歡愉上不管怎麼沉迷放縱,他也還是溫柔更多,可這次明顯帶著燥,甚至讓她找回一種……那年因為記憶倒退,他把她囚禁到星雲間裡沒日沒夜索取的感覺。
這種情況,隻有一個原因。
他在不吭聲地害怕什麼。
言卿躺不下去了,想翻身起來看看他,剛一動,手就不經意碰到枕頭下麵一個塑料包裝的邊角。
她怔了片刻,不太敢相信地拿出來。
是她遞給老公的那片……
就在大概這個位置,她塞到他手裡,然後他居然沒用?還在後來的糾纏裡被推到枕下去了?!
言卿本能地望向床頭桌,放必需品的小盒子蓋子還開著,裡麵的數量就算不去數也能看個大概,根本沒少,和一夜纏綿的那麼多次完全對不上。
她老公,主動的,沒做措施。
言卿愣了好一會兒,又回想起那種不帶任何阻隔的……熾燙的溫度,更確定了她的判斷。
她從臉頰一直紅到鎖骨,咬著唇回過頭去看身邊的男人。
他還睡著,眉心不自覺擰得很緊,眼下有淺淺的淡青,手臂無意識地收攏,夢裡仍儘力地將她困在臂彎裡。
言卿已經好久不曾見過他這麼隱忍不安的樣子,心口驟疼的同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昨天晚上她模糊聽到的那句“孩子”,也許不是錯覺。
言卿努力控製著情緒,穩定呼吸,小心翼翼從霍雲深懷裡鑽出去,拿手機離開臥室,在門口徘徊了兩圈,決定打給閔敬直接問。
她不信那麼巧,絕對是老公知道了什麼。
電話接通,她先發製人:“昨天下午他會議幾點結束的?”
閔敬對嫂子本身就沒有防備,猝不及防被這麼一問,一時拎不出工作中的反應力,誠實回答:“四點。”
言卿一窒:“四點?不是六點嗎?”
“原本是要六點多的,但深哥趕進度提前了,”閔敬有那麼點慌,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惦記你跟朋友聚會,想早些去接你。”
言卿捂著冰涼的額頭:“所以說,他四點開完會,馬上就去會所了對吧?”
閔敬七上八下的,老覺得話題走向危險,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點頭,但這短暫的沉默已然告訴了言卿答案。
她掛掉電話,在牆上靠了半晌,喉嚨裡酸得發堵,眼眶也熱脹難忍。
果然……
四點結束,他最多四點半就到了會所,肯定會上樓去找她,走到門外,應該剛好聽見了那些對話。
深深最敏感回避的問題,她卻親口承認。
說她“喜歡孩子”,“想要”,“做夢都夢到”……
言卿不忍心去細想他當時的心情。
其實也根本不需要想,他的決定和行動,就在清清楚楚剖白著他的心。
他抵觸得恨不能全世界隻剩下他跟她兩個,但在她的喜歡麵前,他還是沉默地用繩索捆住自己,選擇讓步,滿足她每一點願望。
昨天短短幾個小時,他是一個人忍了多少。
言卿心疼得胸口悶痛,又忍不住生他的氣。
她這麼在乎他,是為了讓他一言不發去委屈自己的嗎?!那她要孩子有什麼意義!
該罰。
還得罰得狠一點,不然解決不了這個遲早要麵對的問題。
言卿下定決心,抿著嘴角回臥室,先進裡間,輕手躡腳抽走自己的枕頭,接著拐去浴室,把瓶瓶罐罐全部打包,拎到二樓她的工作間。
自打霍雲深在這裡跟她廝磨幾次後,沙發早就換成了軟床,睡人不成問題。
言卿放下枕頭,化妝品丟在一邊,在藥箱裡找到一瓶維生素,把白色藥片倒出來兩粒,明晃晃擺在桌上,準備了一杯水。
布置好“老婆很生氣”的現場,言卿靜待霍先生起床。
霍雲深還未睜開眼,就感覺到懷裡是空的,他下意識伸手去找,身邊沒人,床單是涼的。
夢裡一直縈繞的那些卿卿冷落他的情景突然間逼到眼前,他倉皇起身,她不在臥室裡。
“卿卿。”
沒有應答。
霍雲深正要掀被下床,猝然發現她的枕頭不見了,他臉色不由得泛了些白,先去浴室找,然而迎麵看到的,不但空無一人,連她平常固定位置擺放的護膚品都沒了,粉色的電動牙刷和杯子不翼而飛,就剩下他那個藍色的,並排掛著的浴巾也憑空丟了一條。
心臟被倏地箍緊,纏得透不過氣。
他疾步回去找手機,一邊手指僵冷地給她打電話,一邊衝進走廊。
熟悉的鈴聲隱隱在樓下一道門裡響起,知道她還在家,霍雲深乾澀的唇上總算勉強恢複了一點血色,他趕到工作室外,猛力推開門。
門裡,他的卿卿隻穿了件最單薄的睡衣,蒼白地坐在椅子上,正把兩粒藥放入口中,難受地咽下去。
“你在吃什麼!”他幾步到她麵前,把她往起抱。
言卿抓著扶手不肯,彆開頭低聲說:“避孕藥。”
霍雲深雙手一顫,瞳中激了層血色。
言卿不看他,怕看了就會馬上繃不住,她壓著嗓音:“你昨天忘記做措施了,我補救而已。”
“補救……”他嗓子迅速變啞,“我說了要孩子。”
言卿聽他自己把這幾個字說出來,更是酸澀得想哭,她哽咽了一下,不完全是裝的了,也帶出了真實的情緒:“為什麼要?就因為聽到我說喜歡?所以你的意願就可以退到最後麵,絲毫不需要考慮,隻要滿足我,讓我高興就夠了,是嗎?”
霍雲深攥著她的手腕,仍然無法讓她起來。
他不敢用太大力氣,乾脆蹲跪下去,死死扣住她的腰,不讓她再跑。
“卿卿……”
她猜到了。
他在她麵前早已無所遁形,心思遮掩得再好,也還是會被她一眼看穿。
言卿眼眶發紅,終於轉過頭瞪著他:“我說的沒錯吧?我再愛你,你也不會把自己擺到重要的位置上,但凡我們之間遇到一點衝突,你就理所當然認為該退的是你,你開心難過都無所謂,對不對?”
霍雲深仰頭凝視她,發白的唇微微開合:“對。”
言卿鼻子頓時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