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站得太遠,我看不清他的麵容,隻知道這是一個阿西爾神族。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老看他,直到聽到有人叫喚:“華納神族,依娜。”才回過神來。我對洛基做出了必勝的手勢,一路小跑到河岸邊。每個種族審美不同。巨人傾向健康活潑型,侏儒傾向居家賢惠型,精靈傾向甜美可愛型,華納神族傾向金發嫵媚型,阿西爾神族傾向黑發冷豔型。我可以說是毫無優勢。不過,我沒有希亞那麼高的要求,四十分足夠。
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看著人群中比任何人都要奪目的洛基,我禁不住朝他微微一笑。寒風是坎壈而行的野獸,在世界之樹間咆哮反抗。我將連衣帽放下,及腰的黑發被揚起,在風雪中抖動成一片破碎的黑色絲綢。夜晚,漫天的星鬥懸掛在世界之樹梢頭,光芒幽靜柔和,在岸邊的雪地上撒下萬點銀色小洞。對岸燈光映過來,把每個人的瞳仁也照成了七彩斑斕的彈珠。雪花亦在星光下變幻著色彩,落在肩上、發上。我雙手在胸前交握,深吸一口氣,開始吟唱。很少不束頭發,偶爾放下來一次,長發很不配合,一直飄起來,擋住我的視線。用手將它往後麵挽了一下,卻看到了洛基直直看著我,甚至有些呆愣的眼神。突然有了更多的勇氣,嘴角含著微笑,將那一整首《英靈神殿的回憶》唱下去。
漸漸的,雪瓣有花朵那樣大,夾著冬季稀薄的霧氣,旋轉著舞出成片輕紗,模糊了視線。我甚至聽見了自己的回音。不很清楚,飄渺著,被擊碎一般,餘音未了,後一絲又接上,擊碎前一浪。反反複複,在空曠的大地中回蕩。
最後一個尾音停止,沒有評委打分。所有的人都在看我。我開始有點後悔。難道剛才自己太忘情……或者聲音太大?
“依娜小姐。”這時,華納部落的評委抬頭看向我,“你會古神族語?”
“是的,大學選修過。”古神族語是新世界誕生前,也就是諸神的黃昏前的神族語言,不分阿西爾或華納。姐姐從小就對古神族語特彆有興趣,在鎮外大學就讀時,主修華納神族語,也選修了古神族語。她對所有浩蕩的神族曆史、千年前英靈的亡魂都很感興趣,曾經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我們又一次用這種語言說話,那一定重新回到了和平的年代。我選修古神族語,一定程度上是受了她的影響。
那個評委點點頭,其餘評委才想起來要打分。巨人評委第一個打,九分和八分。精靈評委給了九分和十分。侏儒給了八分和七分。很好,五十一分。想不到我表演居然這麼成功。帶著滿意的心情打算撤下,卻看見一個阿西爾評委捧起了數字十的魔法。我張口,就差沒有說“你看清楚,我是華納神族”。當然,吃驚的不止我一個,排隊的人都露出錯愕的神情,並議論紛紛。另一個阿西爾評委推了推打分的那個:“你看清楚,那是華納神族。”
“我知道。可是你不覺得無論從外貌、氣質、聲音來看,她都完美到無懈可擊麼?如果不打滿分,我良心過不去。”
“是,她是非常漂亮,但這不妨礙我打分。”於是給了我個鴨蛋。
聽到他們的對話差點讓我暈厥。活了這麼多年,第一個給我這麼高評價的,居然是阿西爾神族。不過阿西爾神族喜歡冰冷的氣質,也就是希亞所謂的悶騷。對他們來說,黑色是最高貴的顏色,黑發黑瞳有著絕對不可動搖的地位,在這方麵我倒是占了不少優勢。突然想到了剛才看到的男人。現在再回頭看向河岸,剛才他站立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但是這已不再重要,我跑回洛基麵前,孩子討糖吃般仰頭對他嗬嗬一笑:“怎樣?”
“很美。”洛基撫摸我的臉頰,“你一直都很美。”
我倒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垂頭笑笑:“那我在樹上麵等你,你一定要上來,不然我白唱了。”見他點頭,我轉身往樹上飛去,又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地位比較高的阿西爾神族,幾乎都是接近黑色的頭發,而純黑色的隻有兩個:霍德和修因。
第二輪比賽流程是入選的女神們選勇士。勇士們會與世界之樹的守護人比武,守護人會放同等兩倍數量的勇士爬上樹,讓女神們挑選適合的搭檔。每個勇士隻有兩次選擇機會,如果第二次被女神拒絕,就會出局。同樣的,如果哪個女神沒有勇士追求,或者拒絕了所有追求者,她也會被淘汰。世界之樹樹枝最粗的部分可以頂三個我的腰,我坐在上麵很有安全感,還有閒情與對麵的金發美女進行電波對抗。隻是沒多久,就有一個年輕的巨人男子在她麵前單腿跪下來,目光誠摯地看著她。希亞擺擺手:“我不會說巨人語。”那個巨人依然不死心,對她說了幾句我們都聽不懂的話。
“我不會說巨、人、語呀。”希亞放慢了動作,指了指樹頂,又劃了個弧,“我要吃金、蘋、果,我要當女、神啊。你要我聽懂呀,就去挖一顆惡、龍、法弗尼爾的心、肝給我吃、吃啊!”
“欺負人家沒文化麼。”我無奈地望天。吃了法弗尼爾的心肝,是能聽懂鳥語吧(1)。
她虛著眼睛,又扔過來一道仇恨眼波電流。我一閃,躲開那道無形的電流,用力一甩頭,朝她扔了一道過去。她伸手一擋,打飛了我的電流,很快微笑著迎來了一個華納神族:“啊,先生,真對不起,我和哥哥有約,要一起上去。”希亞,你什麼時候有個哥哥了?
那個神族吻了吻她的手:“跟哥哥是沒辦法拿到蘋果的,參加這個比賽一定要有愛情。希亞小姐,我仰慕你已久……”
我正感慨那男人真帥,就有人也在我麵前單跪下。我回頭正準備說走吧,卻被眼前的人嚇著。
“跟我走吧。”男人態度很冷,但是聲音動聽,留了一頭紫羅蘭色的長發,鼻子挺拔到有些鋒利。他身上散發著叢林蓖麻的味道,肩膀處大團雪白獸毛下,暴露出硬實的肱二頭肌和原始神秘的青銅臂環。他上下起伏著胸腔呼吸,口吐濃霧,像是由體內滾燙的熱血蒸發而出。在這樣的雪夜中看見他,與其說是看見一個男人,不如說是偶遇了剛才翻山越嶺、披星戴月的冰狼。一般女人對這樣野性強勢的男人都難以抗拒,但他身上所有的特征,都嚇得我差點從樹上掉下去:“不要,不要。”
我剛一開口,他就略微詫異地看著我:“小姐,你是在跟我開玩笑麼?”
“走,走開。”我已經在極力控製自己的**,不要從口袋中抽東西來扔他。可他仍不相信眼前的事實,繼續說道:“拒絕人,也不用冒充華納狗。”站起來就瞬移到一個阿西爾女子麵前。我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把我當成了同族人,又因為我的口音,認定我是在冒充華納神族。我心情鬱悶極了,按住胸口心神未定,卻又迎來一個藍發阿西爾男子,冒著冷光的青綠眼睛,充滿了濃濃的侵略欲:“一個人麼?”
希亞看著我,無奈地長歎一聲,把手伸出去,遞給了她的“哥哥”提斯,大搖大擺地離開。
“我是華納神族。”
那個男的皺了皺眉,也瞬移了。接下來又來了一個侏儒、一個阿西爾神族和一個巨人,才總算等來了一個華納神族:“恕我冒昧,請問你是華納部落的麼?”看到這種熟悉的華納式微笑,我感動得幾乎流下淚來:“是,我當然是。”
“果然。小姐的外貌看上去很特彆,不過看著你的坐姿和神態,還有柔和的麵孔,我還是一眼就認出是我們部落的淑女。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成為你的勇士呢?”
“……對不起,我在等我朋友。”
他剛一走,又一個阿西爾男子走過來,用他們聽上去就很沒感情的語言對我說:“剛你對那個華納的男人笑什麼?這樣出賣自己的部落,不覺得可恥麼。”
“我不是阿西爾……”
話沒說完,無比熟悉的火球又一次從天而降。那個阿西爾神族跌下樹。洛基出現在我麵前,牽起我的手:“抱歉依娜,剛我又被芙蕾雅和霍德纏上了一會兒。剛那個人沒對你怎麼樣吧?”
我搖搖頭,在他身上東看西看:“他們也來了?你沒受傷?”
“隻有那兩個人,才不是我的下飯菜。不過,今天連修因都來了。”洛基皺皺眉,“他們似乎隻是路過這裡,不是來參加比賽的。”
看樣子如果不是遇到染發的人,剛才那個黑發男人真有可能是霍德或修因。我眯著眼朝他靠過去,張開雙臂:“果然是火神殿下,好厲害。火神殿下抱我上去。”洛基禁不住笑出聲來,立刻將我橫抱起來。後麵幾場比賽要求比較詭譎。因為再上一層樹,女神就不能雙腳著地,也不能空中漫步或者瞬間移動。也就是說,要麼抱要麼背,勇士要一直這樣堅持到世界之樹的頂端。這時,一個身影閃了閃,出現在離我們不遠處。定睛一看,居然是用魔法捧起一個阿西爾美女的索爾。他冷冷地看我們一眼:“我今天是來參加比賽的,不和你們打。”說完閃到上麵開始環繞木梯步行。
“上次那麼多人圍攻我的時候他凶得很,現在就底氣不足了。”洛基自信地壞笑,“待會兒比賽結束就玩死他。”
“他好像用魔法抱著女神上去的……你為什麼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