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牽著我的手上了樓梯。終於到了最後一次試煉。這一場完全就是為淘汰而淘汰的比賽,也就是拚酒比賽。精靈長老會為每一對上去的女神勇士倒三杯酒,而我們的任務就是消滅這些酒而不倒下。第一輪沒倒下的人,第二輪會補發一杯。因為酒精濃度很高,一般第一輪不倒下的都已寥寥無幾。我、洛基,還有十多對搭檔並排站在一起,每對女神勇士麵前都擺著一張整塊老橡木樁造的桌子,桌子上放著裝滿酒的三個牛角酒杯。精靈長老宣布拚酒開始後,我端起一杯酒:“我酒量不好,我一杯你兩杯,沒問題吧?”
“你不用喝。”洛基按住牛角酒杯,“這是千年蜜酒,非常烈,你肯定受不。我來喝吧。”說完接過杯子一仰而儘。
“你是小瞧我麼?這麼小的杯子我會醉?”待他又喝了一杯以後,我把剩下那杯搶過來,不顧他阻攔,仰頭飲下。幾乎被辣出眼淚,我沙啞著聲音說:“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洛基拍拍我的背,“不要逞強。我去給你找解酒藥。”
“不行,那樣女神就沒了。”我一把抱住洛基的腰,得意洋洋地看著周圍無數人倒下,“洛洛,你的酒量真好。繼續,繼續……”
“我不是洛洛——依娜,彆睡。”他搖搖我,“依娜?已經醉了嗎……”
後麵的話,再聽不進去。隻模糊記得最後洛基扶著我,走上了世界之樹的樹冠頂,整個艾爾夫海姆的雪景都一覽眼下。遠處的小房子全是白色,全是凍結的小磚塊,那麼可愛,讓我不由想起兒時聽母親講的故事。她說,在遙遠的瓦特國度,有一群勤勞聰慧的侏儒,就住在這樣小小的房子裡……然後,我看見精靈長老把金蘋果放在我的手上。樹下的所有種族都在歡呼鼓掌,慶祝今年精靈女神的誕生。可是,這一切似乎都不那麼重要。
我原本就不是為了這個蘋果而來,隻想讓他知道這一份微不足道的心意。這一刻,我聽見風聲貼著耳廓響起,樹枝上有積雪滑落,化作第二層雪,卷入大雪純白的音符之中。偶爾有小雪落在洛基的發間、睫毛上,融化消失在每一寸肌理。他的睫毛好長,眼神混合了孩子的清純,與男人的深邃。這一刻,僅僅是看著他,心中就有一種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悄悄滋生:如果真的跟他建立一個家庭,每天睜開眼都能與他親吻,撫養幾個和他相似的孩子慢慢長大……或許會很幸福吧。
當然後來我知道,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這確實是一場幻夢,一場妄想。
世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愛情呢?它讓兩個人相遇,以最純粹的方式相戀,成為最親密的人,成為無法離開彼此的人,又殘酷地讓他們在不同的時空中相恨,在光陰的歎息中相忘,最後永遠變成兩條平行線。如果是換做兒時的我,聽到彆人身上發生了這樣的故事,一定會淚流滿麵到無法承受。可是,當它真正發生在我身上,我卻不再哭了。剩下的所有感情,也隻有感恩。
感謝命運讓我與洛基以這樣的方式相遇。感謝他這樣堅定不移地愛過我。感謝父神的恩賜,感謝這片神族世界的天空,還有神靈庇佑我們,讓我們有過一段煙花般短暫的快樂……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一看到外麵冬陽高照,我想到工房還沒去,連忙翻身下床,腦中卻一片嗡鳴加劇痛,一下跪在地上,這一摔,才總算意識到自己正在洛基的臥室裡。隨後,一雙手扶住我,洛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怎麼這麼急?”
“我要去工作。”我抱著頭掙紮著要下去,但看見衣服,又縮回被窩,“啊,這是誰的衣服?”
“我的。昨天你吐了一身,這又沒女式睡衣,洗澡後我就把我的給你套上。”洛基手中的書本放在床頭,握住我拉衣擺的手,靠過來摟住我,“大小剛合適,可以當睡裙穿。”
“衣服是你換的?”
“嗯。”
“澡……是你洗的?”
“嗯。”
“那我們……沒發生什麼吧?”
“當然有發生什麼。”洛基微笑著捏捏我的臉,“昨天你雖然醉醺醺的,但依然很熱情、很可愛呢。”
我一頭鑽進枕頭裡不出來。洛基拉拉我,又叫我,都沒有理他。維持這個狀態一分鐘後,他才悄聲說:“開玩笑,你昨天都醉到沒知覺,就算親熱也沒有感覺。還有,澡是侍女幫你洗的,衣服也是她們換的。趁人之危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你不趁人之危?”我猛然翻起來,“上次是誰趁我醉酒的時候亂來?”
洛基不可置信地地看了我半晌:“你不會到現在還認為我們上次做了吧?”
“難道沒有嗎?”
“做沒做你自己感覺不出來?”
“你不要想騙我,我親眼看到的,我記得。”
“你親眼看到?”洛基用手掌蓋住我的額頭,“是不是睡糊塗了?”
“那一次……明明什麼都沒有穿……”
“沒有穿衣服,不代表就做過。”他歎息一聲,在我頭上輕輕一吻,“那天我也喝得爛醉,根本就沒有力氣。”
我抬頭,直直地看著他:“大概跟我說一下這件事的流程吧。”
這下空氣全然靜止。壁爐在劈啪燃燒。有冷風刮開了窗,撞得牆壁砰砰響。洛基清了清嗓子,下床把窗戶關上,又回來,沉默地看著我。我也回望著他:“怎麼了?”
“依娜,你幾歲了?”
“四十七。馬上四十八。”
洛基張開口,繼續沉默。最後他抱住我,將下巴靠在我的頭頂,安慰一樣拍拍我的背:“這樣,晚上我到你那裡去,慢慢教你。”
他讓侍女給我買了一套新衣服,送我到家門口以後,又回皇宮辦事。到隻剩一個人時,回想起這兩天都發生了什麼事,我握住雙拳在樓下激動了半晌,才跑上樓。掏出鑰匙打開門,聽到房間裡傳來希亞的叫聲。那是非常奇怪的聲音,像是被人打,又像是很開心。我衝到她房門口,開門,但門鎖上了。我用力敲門:“希亞,你沒事吧?希亞,開門!”叫聲突然停止。房內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還有布料摩擦的聲音。
許久,房門才打開。希亞揉揉亂七八糟的頭發:“依娜?……你不是去洛基那了麼,怎麼這麼早就回來?”
提斯□□著上半身走過來:“依娜,你好。”
“你好。”我朝他們笑笑,“我剛聽希亞在叫,以為她出事了……沒事就好。那我先不打擾。”
他們倆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知道自己當了電燈炮,我清了清嗓子,跟希亞說讓她晚些到我房裡,就自覺地回房。本來打算看一會兒書,做前幾天我一直虎視眈眈的新型短劍,但很快發現,那些平時很感興趣的構圖進入腦子以後,統統都變成了洛基的臉。一頭砸在書頁上,意興闌珊地歎息,卻聽到敲門聲。我應了一聲“請進”,希亞在我身後說道:“你不是跟洛基已經上過床了麼?”
“是上過啊。”
“那你剛才為什麼要問我……”說到這,希亞突然停了一下,“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望著她,她也望著我。突然,她衝到廚房,拿了一根黃瓜、一個半個圓的西瓜,把西瓜擺在桌上。她高舉著黃瓜:“我是說這樣的事——”黃瓜轟然劈落,插入西瓜瓤中。血紅色的西瓜汁立刻飛出,濺在我的臉上。
“你和洛基做過了麼?”
我抬頭看著她,震驚到言語不能。希亞將黃瓜抽出,又狠狠插入西瓜中,舞著大刀般,抽□□插,把西瓜瓤戳了個稀巴爛。那些鮮紅如血的汁液亂濺,如此血腥,如此暴力。希亞握著沾了西瓜汁的黃瓜:“這,是他。”又指了指西瓜:“這,是你。”抓住我的領口:“你們做了麼?”
我的目光完全停留在那個被插爛的西瓜上。希亞麵容冷酷,俯瞰著我。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才擦去臉上的“鮮血”,顫聲說:“洛……洛基說他一會兒要來,他……他說要教我。”
“很好。好好享受。”希亞把黃瓜插入破爛的西瓜瓤,又濺落了一些西瓜汁在我臉上,把頭發甩到身後,轉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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