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約與他去了希明堡。希明堡是守護神的住所,也就是他的寢宮。殿內走廊上擺放著密密麻麻的蠟燭,走廊儘頭的台階上,兩支長蠟燭之間,阿西爾部落的巨大徽章英武而威嚴。弗麗嘉在空曠的殿堂內行走,在寶藍色的地麵上看見自己的影子。最後她停在他的臥房前麵。透過垂落的紗簾,她看到了他朦朧的身影。正猶豫不決,他在裡麵說:“怎麼不進來?”
弗麗嘉預感不好,慢騰騰地走進去。海姆達爾剛沐浴,換上了睡袍,幾縷銀色的短發還貼在臉上。他一下躺在床上,雙手枕在後腦勺上:“來。”
弗麗嘉深吸一口氣,走到大床旁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長得確實很漂亮,閃耀著星光的頭發給他加分不少。可是,此時的感覺是恐懼多於緊張。他輕拍一下她的臉,笑著說:“彆板著臉。這種事習慣就會上癮的。我幫你把衣服脫了?”
“什麼意思?”她被雷劈中般往後跳了一步。
“救你父親的條件,是當我的情婦。所以,脫衣服吧。”他說得如此輕易,就像打招呼一樣簡單。
弗麗嘉怔怔地看著他,說話都有些結巴:“等,等等,除了這個,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粗活、跑腿、做牛做馬,我都可以啊……”可是,她話都沒能說完,就已經感受到身上的束縛一層層被剝去。布料落地在地上的聲音很輕,幾乎無法察覺。
這時,華納海姆外沿,弗卓金看著眼前年輕的帝王,卻有一種對前輩說話的崇敬:“陛下,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我的命不值錢,但是兩個女兒實在放不下……”
奧汀拍拍他的肩:“現在阿西爾部落和華納部落都容不下你,還是先找個地方躲躲,調養好身體再說彆的事。”
“那我走了。陛下,真的謝謝你。”
“等等。”奧汀又叫住他,“你的女兒是弗麗嘉和林德麼?”
“是……怎麼了。”
“哦。林德是很漂亮的姑娘,她在阿斯加德的追求者很多。”奧汀想起了弗麗嘉瞪大雙眼看著自己發呆的模樣,嘴角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她們姐妹倆還真是不一樣。”
“陛下認識她們?”弗卓金歎了一聲,“其實,弗麗嘉是個很有靈氣的孩子。但是我和諾忒離開她太多年,她一個人待著,沒人照顧,肯定不會像彆的姑娘那樣耀眼……而且她性格太男孩子氣,不要說嫁人,恐怕喜歡上彆人都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開竅。”
“放心,她妹妹告訴過我,她有喜歡的人。”
“真的?那是誰?”
奧汀頓了頓,說:“海姆達爾。”
這一晚,阿斯加德也下起了大雨。雨水是串聯又斷線的淚珠,隨風飄蕩,一絲絲,一陣陣,落滿神界的心田。滂沱大雨中,弗麗嘉從海姆達爾那裡跑出來,讓雨水衝打著身體,但依然衝不掉臉上紅紅的巴掌印。及耳的短發緊緊地貼著臉頰,可臉上火辣辣地疼,她連用手背碰一下也不敢。偶爾有濕透的鳳凰負傷了般,搖搖晃晃地從高空飛過。她眼眶發熱,望著這一個冰冷的世界,隻覺得之前發生的事讓她感到反胃:原來,海姆達爾想要她當他情婦,並不是因為對她有好感,而是因為她是愛神,和她有了親密關係的人,尤其是她的第一個男人,都可以得到無窮的力量。她非常激烈地和他對抗,他幾次逼她就範,她都用武力還擊,最後換來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她被打得頭暈腦脹,隻聽見他不屑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看你年紀還小,那我再等你幾年,讓你做好充分準備再說。我是個紳士,不喜歡非禮少女。但是,我們之間是有合約的,希望弗麗嘉小姐不要忘記為我守身。”
他救回了父親的性命,分明是等價交易,她也明白世上不會有人無緣無故會對自己好,隻要彆人不害自己,就該感激了。但隻要一想到一個人的麵容,和偶爾露出的微笑,絕望與落寞就會又一次將她淹沒。她意識到這個人存在時候,已經無法控製整天想他。她抱著雙腿坐在樹林中,透過枝椏的縫隙,看著宮殿下方繁盛的都城,很久很久,直到雨停。
天快亮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一個人的聲音:“弗麗嘉,是你麼?”撥開樹枝,她看到站在離她不遠處的修因。她撐著身體緩緩站起來,但一個不穩,幾乎摔在地上。他連忙過來扶住她,蹙眉說:“怎麼不躲躲,身上都濕了。”
一直知道他有一雙很迷人的眼睛。但沒有哪一刻覺得這雙眼這樣美麗,高貴,而遙遠。
一直知道他對自己沒有感覺,她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可是這一刹那,她如此深刻地感到,似乎連暗戀他的資格都沒有了……
“沒有關係的,我很好。”她推開他的手,把有巴掌印的臉轉到黑暗中,自嘲地笑,“還有……以後不要再跟我說話了。”
“是因為海姆達爾麼?”
弗麗嘉怔了怔,身體在那一瞬變得僵直。他都知道些什麼?他知道了什麼?她壓低了聲音:“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喜歡海姆達爾,所以不願意和彆的男人接觸,是麼?”
她本想立刻否認,但想想和海姆達爾簽訂的契約,絕望的心緒再度湧來。她睫毛顫抖,被幾滴淚水浸濕,猛地推開他,跑入雨中。
這一日過去,弗麗嘉在一場噩夢中醒來。她扶著桌椅的邊緣走到鏡子麵前,審視著鏡中自己的臉:雙眼無神,黑眼圈很明顯,膚色蒼白……最可怕的是,她在發間發現了幾縷白絲。不是銀色,而是沒有光澤的白色。她嚇得立刻拔掉那幾縷白發,在昏昏沉沉中度過一日。可是第二天,第三天,白絲越來越多,而且是小片小片地長。她再也沒有去碰它們,隻是一顆心懸著放不下。她很想知道父親現在過得怎樣,母親什麼時候回來,還有洛基,他回去以後會不會被其他孩子欺負……可是,從這一日過後,她也不能再離開海姆達爾的身邊。在她眼中,神界由光明變為黑暗,最後變成了茫茫的灰白。
三百五十年後,大雪覆蓋了整個阿斯加德的冬季。金翼龍原產自約頓海姆,“交涉”過後,阿西爾神族帶走了一部分龍蛋,並且在阿斯加德飼養。如今,以前的金鳳凰數量減少了許多,這一部分被翱翔的金翼龍取代。但同時,巨人對阿西爾神族的仇恨又暗自增添許多。後來,阿斯加德甚至有了新品種的生物誕生——金蝴蝶。雖然數量不多,而且隻會生長在野外,一旦囚禁就會死亡,但這種蝴蝶的壽命很長,不會在冬季死去,還能帶給神族們少部分的神力與溫暖。
或許有部落穩定下來的緣故,從統計數據看來,這些年結合的年輕夫婦特彆多。但西芙和提爾是例外。意外流產後,她對他的百依百順都化作了滿腹的怨氣。隻要他對她有一點冷漠,或者有出軌的跡象,她就會提起這件事。他被她叨念到數次情緒失控,又因為愧疚強製壓抑下去,這樣反反複複了十七年,他終於向她提出分手。分手後沒多久,她又可憐巴巴地找他道歉,他也難忘舊情和她和好,但是不出多久,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況。這樣的惡性循環直到三年前才結束。因為索爾的一句話,她放棄了提爾:“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最高貴的女神。正因如此,你不應該屈尊於任何一個男人,請一直高貴下去。”這時候索爾已經結婚。但就因為西芙說了一句“我不會再找他”,他就當了拋妻離家的負心漢。之後幾個月內,西芙和索爾陷入了熱戀。
人們都知道愛神已經降世。她卻從來不曾露麵。索克瓦貝山穀中有一個彆院,那是弗麗嘉的住所。她離開阿斯加德,在這個地方住三百多年,等待完成條件交換那一日的到來。海姆達爾是唯一知道她具體住所的人,會定期來她的住所探訪。這一日,她坐在房內,用輪機織出細長閃耀的金線。海姆達爾站在旁邊,沉默了已近二十分鐘。就連被她接來的侍女們都會多看他幾眼,而她自顧自地做事,完全當他是透明人。他雖然是她名義上的“主人”,卻不知為什麼有些害怕她,說話也底氣不足:“弗麗嘉,奧汀陛下的天神祝福記載儀式,你跟我去一趟英靈殿。”
“知道了。”
“你彆用那種態度和我說話。”海姆達爾深吸一口氣,決定坦誠麵對她,“我知道,貞潔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重要。但我會與你進行這個交易,是有原因的。因為一個可惡的女人。她答應我,隻要一直困著你,用從你身上的力量變成強者,她就會跟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