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世上的姻緣,隻靠兩個人情投意合是不夠的,沉禮如今才明白,一段緣能一直走到頭有多難。
想起以前的舊事,沉禮的心有些刺痛。
其實也不算舊事,距他被迫嫁人還沒過去多久,他的感情還沒來得及轉變。
沉禮忍不住朝那棵大柳樹下走去,他自己也不清楚,心中藏著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期待。
離得近了,能看到柳樹下似乎真的有道人影。
沉禮心砰砰直跳,不敢張口喊,又期盼那人轉過頭,又害怕他轉過頭。
直到他的腳步聲逼近,那人才緩緩轉過身來。
沉禮心一下子懸了起來,腦子裡仿佛劈裡啪啦地放起了煙花。
眼前清俊儒雅的男子,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陳泊嶼。
“……禮哥兒?”陳泊嶼看到沉禮也很是意外,他仿若做夢一般驚喜地朝他走了過去,“禮哥兒,真的是你嗎?”
沉禮嘴角帶笑,眼中卻泛起了淚光,“泊嶼……”
陳泊嶼又驚又喜,“真的是你,禮哥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沉禮在想陳泊嶼的時候,陳泊嶼站在這裡何嘗不是想起了他。
看到自己思念的人忽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美好的容顏一如往昔,這種感動沒有任何東西能比擬。
“我……”沉禮才開口說了一個字,臉上的笑容就淡了許多。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是跟沈曜一起出來看燈會的。
“你呢,你怎麼在這兒?”沉禮強笑著轉移話題。
沒想到的是,陳泊嶼也愣住了,“我……”
“阿嶼哥!”
女子嬌俏清脆的聲音,如同一把斧子般劈向了沉禮脆弱的神經。他呆立當場,怔怔地看著沉夢拿著一串糖葫蘆,護食般地一把抱住了陳泊嶼的胳膊,目光警惕地瞪著他。
陳泊嶼有些尷尬地看向沉禮,對上他的視線,沉禮的世界,忽然山崩地裂,天旋地轉。
此時此刻,他的出現多麼可笑。
他以為陳泊嶼還守在原地,兀自欣喜不已,卻不知原來他站在這兒,等的已經不是他了。
“你們……這是?”沉禮腦子嗡嗡作響,顯些快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剛才有多高興,現在就有多難堪。
沉夢高昂著頭,頤指氣使地道:“大哥哥,你都已經嫁人了,就不要來糾纏阿嶼哥了,你都不知道廉恥的嗎?”
“夢姐兒!?”陳泊嶼生氣地拉了她一把。
女子清脆的聲音極具穿透力,讓附近的人都不由得扭頭看了過來。
沉禮臉上火辣辣的,心中好像有座火山在噴湧。沉夢……!?她有什麼資格這麼說他?他有現在難道不是拜她所賜?!
“一個小姑娘家家張口閉口說人家不知廉恥,你的教養也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沈曜不知何時出現,將沉禮拉到了自己身邊,“我夫郎分明是跟著我一起出來的,我這麼個大活人你瞎了看不到嗎?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糾纏你阿嶼哥了?”
見到沈曜,陳泊嶼和沉夢都是一愣,沉夢被氣得麵頰生粉,“你……!”
“小姑娘心腸彆太狠毒,毀人名聲的話張口就來,這麼刻薄小心沒人敢要你。”沈曜根本不給沉夢說話的機會,毒舌的話語頓時讓沉夢下不來台。
沉夢是個小姑娘,看得最要緊的就是嫁個好人家,聽到彆人說她沒人要頓時就繃不住了。但是她從不是個吃虧的性子。
“你!你不過就是個地痞流氓,下三濫,你有什麼可橫的?你再欺負我,小心我告訴我娘!”
“你娘?”沈曜抬高了聲音,“就是你那個當姨娘的娘?”
沉夢瞪大了眼睛,慌張地看了看周圍的眼色。
“好啊,你去告啊,正好我也想見見你姨娘,問問她做了虧心事怕不怕鬼敲門!”
“你胡說八道!”沉夢眼珠子都要瞪出眶,氣得快跳起來,“我娘哪有做什麼虧心事?”
“你確定要讓我在這兒說?”
沉夢怔住了。
“好啊,我倒是不介意。”沈曜好整以暇地雙手抱胸,“你姨娘啊,她……”
“算、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你給我等著!”沉夢心虛地放了通狠話,拖著陳泊嶼走了。
陳泊嶼看著沉禮,欲言又止,十分不情願地被沉夢強行拉走了。
沉禮身形晃了晃,背過身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禮哥兒……”
“我沒事,”沉禮哽咽著道,“對不起,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隻有今天,容許他軟弱一下,過會兒他就會沒事了。
他明白,是他癡心妄想,他隻想過自己清白未失,或許和陳泊嶼還有機會,卻沒有想過陳泊嶼心意會變。
是他高估了自己在陳泊嶼心中的地位。
隻是那個人是誰都可以,但為什麼偏偏是沉夢?
他恨自己的軟弱無能,隻能眼睜睜看著沉夢奪走他的所有。如果連陳泊嶼都失去了,那他還剩下什麼呢……
沈曜歎息一聲,輕輕握住了沉禮的肩膀,“沒事的,禮哥兒,我在呢。”
沉禮怔怔地轉過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彆難過了,我帶你回家。”
回家……?
“哦~~放花燈咯~~~”幾個小童歡快地從旁跑過。
天,徹底黑沉,街道兩旁的花燈鱗次櫛比地亮了起來。湖水裡流淌過一條星星點點的光帶,那是岸邊少男少女們放下的花燈,隨水波逐來。
在這點點光芒的映照下,沉禮在沈曜向來無情無欲的眸子裡,看到了如遠山般沉默寡言卻莊嚴持重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