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紛紛勸道:“小田!你下來!”
在座的還有田萌萌的長輩,不過田萌萌仗著自己受寵一些,通常也不大把這些外戚長輩放在眼裡。
時遷喊了兩句,何鳶伸手阻止了他。
她看起來猶如閒庭散步,絲毫不慌亂,走了兩步走到最近的桌子邊上,順帶拖了一張梨花木的椅子到樓梯口。
眾人都沒看明白何鳶的意思,隻見她施施然的坐下,淡定道:“讓她去喊。”
時遷臉色一變。
不過變化最大的還是正在上樓的田萌萌,她看見何鳶這個樣子,心裡有些忐忑:她怎麼回事!難道不怕嗎!或者她以為表哥會替她撐一輩子腰嗎!
田萌萌咬著下嘴唇,回過頭死死盯著何鳶。
何鳶還是那個樣子,眼皮都不抬,散發出來的氣勢卻很驚人,叫在場的人都感到了一股可怕的威壓。
何鳶緩緩開口:“告訴時勵,何鳶在這裡等他。”
口氣霸道囂張的不行。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田萌萌,她被何鳶這麼一逼,不得不真的去找時勵,如果她不去找,豈不就在氣勢上就輸給何鳶了!
這女人一股腦的鑽進了二樓。
接著反應過來的時家眾人,才意識到何鳶這話說的確實重了。
就算是有時遷偏袒著,遇上時老爺子,照樣涼透。
先說話的估計是時遷的哪個表哥,這人的顏值就完全沒有繼承到時家的特征,長得像個路人甲,扔到人群裡就找不出來的那種。
他:“時遷,你管管你女朋友,她是怎麼說話的!”
時遷摸了摸下巴,開口道:“她就是這麼說話的,用嘴巴。”
這位遠方表哥被噎了一下,還想說點兒什麼教訓何鳶——他不敢說時遷,還不敢說何鳶嗎?到時候真的把時勵惹毛了,時勵也不會針對他,說不定老爺子還能對時遷疏遠一些。
正當這位表哥想代替時遷教訓何鳶的時候,時勵出現在二樓的門口。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百歲的老人當真因為何鳶的一句話出來了。
就連站在他身後的田萌萌也是一臉吃驚,看起來也是出乎意料極了。
何鳶穿著旗袍,坐在梨木雕花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隻手放在腿上,一隻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
時勵一出來,就看見她。
何鳶這幾十年來,幾乎沒有變樣,一如他當年初見她時,保留著這一份容顏。
時勵保養的很好,哪怕已經一百歲了,身子骨也沒有癱瘓,還能站起身來走路,這和他年輕的時候當過兵有很大的關係。
何鳶看到他,卻也沒動,一雙眼睛要望進時勵的眼底。
時勵猛地抓著扶手,好似受了什麼巨大的衝擊,倒吸了一口冷氣,拄著拐杖的手緊緊的捏成拳頭。
田萌萌看到這一幕,心裡一個跳動,小心翼翼的:“祖爺爺……”
她伸出手,想要扶一扶時勵,卻被時勵躲開了。
時勵現在控製不好自己的力氣,所以用了一些力,田萌萌後退了一步,心裡更加害怕。
他剛才上來找時勵的時候,時勵還在樂嗬嗬的同友人聊天。
時勵的性格一直都是這樣,溫溫和和,不過偏偏是這種溫和的人發起火來,或者是沉下臉色才顯得更嚇人。
田萌萌硬著頭皮上來告狀,又撒嬌又賣萌,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
一開始,時勵的表情都很正常,他的表情改變的轉折點是在聽到‘何鳶’兩個字之後。
田萌萌到底也是個半大的孩子,她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祖爺爺臉上露這種表情。
這表情實在是太複雜了,複雜的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形容出來。
時勵當時的情緒很不穩定,一連問了好幾遍樓下的女人叫什麼名字,田萌萌被嚇壞了,老老實實的說叫何鳶。
隻是聽到一個名字,時勵的心情就接近崩潰。
他身體有些輕微的發抖,又壓著聲音問了一下女人的特征,田萌萌努力的回憶片刻,全盤托出,她告訴時勵,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田萌萌沒有仔細看她的臉,但是何鳶臉上有一個特征很明顯,她就說了出來:左眼和右眼下麵各有一顆小痣。
時勵這時候,已經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往樓梯口走。
他走的是那樣急,腳下的似乎不是紅木地板,而是幾十年的光陰和等待。
田萌萌一路追上去,心裡百思不得其解,同時也感到了一種未知的惶恐。
而樓下的何鳶,她坐在椅子上,淡然的看著這一切。
時遷三步並兩步往樓上走去,扶住時勵。
時勵的身體好似被重逢的震驚與悲涼掏空,臉上浮現出了一個不知道是悲是喜的表情。
但是把時勵這一番變化看在眼裡的眾人,無不目瞪口呆。
時遷心情也很古怪,但是他什麼都沒說。
時勵一步一步往下走,慢慢的接近何鳶,最後走到一樓,站在了何鳶麵前。
何鳶這才開口,她看著時勵,說道:“好久不見,你變老了。”
時勵一個哽咽,渾濁的眼睛滾出了大滴大滴的淚水,他突然猛地跪倒在何鳶麵前,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抓住了何鳶下擺旗袍——一如當年賴在她身邊撒嬌的小孩兒,光陰帶走了時勵的生命力,卻不曾在何鳶身上留下任何來過的痕跡。
時遷被祖爺爺來這麼一下,嚇得不清,除了他,想必在場的眾人都被嚇得不清。
時遷知道內情,緩了幾秒,說道:“太爺爺,起來說話。”
時勵哽咽的,用沙啞的聲音開口:“……他在等你。”
他一直重複這句話,好似除了這話,他忘記了所有的語言。
“他在等你,阿鳶姐,他在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