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被送回去,就真要變成呼延神助的符紙了。
夏晚全心想留下來,又豈能寫得好字?
那一個個寫出來,都跟鬼畫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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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打小兒教郭蓮寫過字的,忽而一個旋身便握上了夏晚的手,要教她握筆的姿勢。
趁著小姑娘瞧不見的時候,他確實在笑,忍不住的笑。
踞高臨下,可以看到她白底碎紅花兒的襖子裡,一彎雪白的脖頸,和若隱若現的鎖骨。
郭嘉記得蓮姐兒在時,還曾揚著自己的手腕兒抱怨過,說:“六畜哥,怎的我這腰它就這樣粗了,穿什麼都不好看。”
“整個水鄉鎮,還有誰的腰比我們蓮姐兒的細?”郭嘉當時就很生氣,他總覺得妹妹吃的太少,太瘦。
郭蓮歪著腦袋道:“小夏晚呀,她的腰,我用兩手就可以捏得。”
郭嘉隨即拉下了臉,在他的記憶中,這小夏晚是為了嫁他連黃河都敢跳的姑娘,一個女子不自愛,又豈能讓人愛?
默默罵了句操他大爺的,郭嘉盯著夏晚露在外的那一截暖玉似的脖頸,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這小丫頭在他昏迷沉睡中時,對著他的身子究竟做過些什麼。
每每一念滑過,郭嘉便恨不能壓她在這桌案上狠狠拍上她的屁股兩巴掌,再咬上她那微抿著,溫潤潤的唇,狠狠咬上一口,叫她哭著求著討個饒才甘心。
郭旺從金城郡回來至少還得一兩天,夏黃書雖說走了,但以郭嘉對呼延神助的猜斷,這事兒大概還沒完。
所以,他並沒想著今天就把夏晚給送回去。
但夏晚不知道,她隻當此刻郭嘉就要送走自己,慌裡慌張的,就又開始出昏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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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提筆寫了個晚字,低聲道:“晚者,日莫也,日莫則免出,所以,日做邊旁,免做聲旁。”
生到這樣大,夏晚還是頭一回見自己的名字被寫在宣紙上,自郭嘉手中接過筆來,一筆一劃,照貓畫虎的寫著。
郭嘉的字剛健勁撥,潑灑飛揚又無穩如泰山,與他瘦削的身形頗不相似,至於夏晚書在旁的那兩個歪歪扭扭的,形無形樣無樣的鬼畫符,宛如三歲小兒的學筆。
夏晚也覺得自己寫的醜,再叫十六歲的甘州案首盯著,越發慌張,再書兩個,比先前的還醜。
郭嘉喉結緊繃,語氣格外的不自然:“讀書習字,最戒的就是驕和躁,我再鋪一張紙,你慢慢兒的習,先學會自己的名字再說。”
這一回給的是毛邊粗紙,上麵還折出淡淡的田字格兒來,夏晚便也不覺得那麼可惜了,抬頭,郭嘉側坐在桌案上,兩腿鬆搭著晃蕩,雙眉間淡淡的憂鬱,見她惴惴不安的望著,緩緩彆過了頭。
夏晚輕輕擱了筆,喉頭還有些癢癢的顫,也不顧院子裡還有短工婆子們在走來走去,手緩緩撫上他青筋淡淡的手背。
郭嘉瞬時眉頭一跳,呼息驟然而粗。
他也不說話,低頭看著她緩緩往上遊走的手。
夏晚心說老天爺喲,就為著當初他救過我,我願意在這家裡勤勤懇懇的乾活兒,孝敬公婆,待兩個弟弟好,隻求他把我留下來。若天長日久,我可以慢慢兒順他的心,可如今不一樣,他轉眼就要趕我走,那就隻能再厚著臉皮一搏了。
那隻手再往上走,郭嘉兩道眉跳的越發厲害。
挑開大褂子那半闊的白色裹邊兒,他的手摸上去與她的全然不同,光滑的仿佛新剝過樹皮的枝杆,堅硬的仿佛金剛石一般,正在格外劇烈的抖顫。
夏晚一橫心,低聲道:“橫豎你也命不久矣,我便小,也是有月信的大姑娘,隻要你不嫌棄……”
一句擇日不如撞日,擇時不如撞時,不如咱們此刻就上炕還未說出來,外麵一聲巨響,嚇的正準備勾著郭嘉乾點兒壞事的夏晚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