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雁西單獨解了筏子,這才又往水鄉鎮使去。
他仍在絞儘腦汁苦苦思索,該怎麼把郭嘉給捉到北齊去呢?
天生神力的戰神,其實也不過一個幌子而已,但郭萬擔的神力因為腰傷已經失了,如今就隻有郭嘉還有,真殺了送個死人過去,北齊人不認,他們父子也從北齊撈不到好處,所以必須得捉活的,還是披著戰甲拿著巨斧的蚩尤,北齊人才會認賬,他們也才能從北齊獲得庇護。
最好是拿郭蓮來要挾,因為郭萬擔父子最疼愛的就是郭蓮,聽說郭蓮在他們手裡,讓郭嘉當時便自刎,隻怕他也能辦到。
但是郭蓮懷孕了,懷的又還是他的孩子,這時候要真的綁或者要挾,就怕郭蓮就要流產。所以,郭蓮是他的最後一步棋,非到無路可走,不能用。
陳雁西想來想去,還是準備從夏晚身上入手。
畢竟夏晚曾經祭品,最怕的也是被拉去活祭。以他的炬眼來看,郭嘉是很在意夏晚的,否則的話,他不會冒著死的危險,在呼延神助來搶夏晚的時候重披戰甲了不是?
所以,這事兒仍得從夏晚身上入手。
這樣想著,陳雁西於波濤暗湧的水麵上便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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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各類甜瓜都陸續開了花兒,這些年因為戰亂,水鄉鎮已經沒有專門的養蜂人來幫瓜田授粉,所以給瓜授粉的事情,便得由人工完成。
花雖生的一樣,卻分著雌雄二種,其實也很好分辯,花根端綴著果的是雌花,無果的便是雄花,就跟人要陰陽相合才能產子一般,花也要相交授,那瓜才能最終長大。
這種交授也很簡單,把雄花摘下來,撕掉花瓣,拿它的花/心輕搔雌花的花蕊,便可以完成了。這是個需要耐心細致,但又簡單的工作。
聽說要給花授粉,吳梅帶著女兒陳雁翎也進了瓜田,坐在瓜房外的涼榻上,喝著茶,吃著點心,欣賞著河灣處的風光。
郭嘉今日也未乾農活,叫吳梅強壓在涼榻上,要陪著她們聊天。
郭嘉穿著件青褂子,瘦瘦白白,眼底淡淡的淤青,叫幾個女子圍著,活像個正月初二走親戚,恨不能撥腿而去卻又不得不應付的熊孩子一般。
劉嬌嬌好歹也是知縣老爺家的姑娘,又是田興旺家的外孫女兒,昨兒郭興那樣一鬨,她一賭氣,轉身就回外公家去了。
吳梅一看撮合不成,氣了個仰倒,這會兒正絮絮叨叨,指責郭嘉不懂事。郭嘉笑溫溫的聽著,忽而欠腰於瓜田裡摘了朵雄花兒下來,低聲道:“翎姐兒,要不要看我給你打水漂兒?”
瞧他臉色笑的有幾分頑皮,還是少年時的樣子。畢竟表哥表妹的,郭嘉平日裡除了疼蓮姐兒,便是陳雁翎了,陳雁翎也還是小姑娘,喜歡做些小頑意兒,旋即躍下涼榻,跟著郭嘉一路躍過瓜田,上了河堤。
郭嘉拿石片打水漂很有一套,一隻小石片旋轉著飛出去,於黃河麵上一下下的往前飛旋,一旋就是十幾下。
“你們如今住在那一處?”郭嘉漫不經心問陳雁翎:“還在皋蘭書院旁邊那所大院子裡?”
陳雁翎戴著冪籬,連連點頭,那純白色的冪籬於河風中直晃悠著。
“你哥呢,也和你們住在一處?”郭嘉又道。
冪籬緩緩的晃著,陳雁翎輕嗤了一聲:“他的人你還不知道,橫豎家裡宅子多,那兒都有仆人伺候著,我也不知道他夜裡宿在何處。”
郭嘉再一枚石片飛出去,道:“我瞧著他騎的馬似乎換了,原來那匹呢?”
陳雁翎想了想,才道:“據說是有天夜裡忘了關圈,凍病了,所以換了一匹。”
郭嘉點了點頭,大概猜到陳雁西把郭蓮給藏在哪兒了。
陳康貪汙了軍餉之後,整日便是在金城置田置地,置院子,所以他們家在金城至少有七八處的院子,陳雁西既然把郭蓮拐走,肯定是藏在某一處院子裡養著,畢竟是從小養到大的妹妹,郭嘉不敢掉以輕心,想用最簡單的法子,趁著陳雁西沒有回過神來,把郭蓮給悄悄哄出來,再收拾陳雁西這廝。
沒有馬棚,會凍到馬的院子,陳康家有兩處,從那兩處悄悄派人去打探,應該就能找到郭蓮。
這一回當然不能再打了,但他必須得讓郭蓮知道,陳雁西那個人有多糟糕,多不值得她托付終生才行。
女子性熟的早,男子性熟的晚。在郭蓮吻他之前,郭嘉從未想過娶妻,以及該要娶誰這件事兒。便他和郭蓮在家時朝夕相對,也從未對郭蓮起過男女之欲,畢竟她還是個奶娃娃的時候,就在他的身邊爬來爬去了。
他便娶誰,也不可能失心瘋了娶自己的妹妹。
回頭望著瓜田,郭嘉便見陳雁西穿著件褚色武弁服,於河堤上慢慢踱著步子,兩隻眼睛卻一直盯著瓜田裡的夏晚。
他這是打算拿哄郭蓮的那一套,再去哄他的小夏晚?
每每兩廂比較,郭嘉心中便生出格外的慚愧來。
郭蓮和夏晚,倆個差不多一般年齡的女子,一個被嬌寵,嗬護,捧在手心中長大,一個卻是吹著西北風,像黃河邊的石頭一樣任憑風吹雨打著長大的。
被嗬護著長大的那個不知世間疾苦為何物,風吹雨打著長大的那個反而格外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