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公裡外的戰場上血肉橫飛,人擠人人夯人的,北齊最驍勇善戰的先鋒將士們一股腦兒將郭興團團圍住,終於,有人扯掉了他身上一塊胄甲,那青灰色的戰甲一是一環由一環的鱗鎖扣成,一環破,則整片潰之。
戰神的盔甲終於叫他們給擊破了,北齊兵因此而欣喜若狂,奔走相告。
青騅身上的戰甲也叫蜂湧而來的北齊兵給撕成了碎片。這才不過十四歲的戰馬,正是年青力壯之時,遍身血窟隆,每每縱蹄之間,傷口處汩汩往外流著血。
這不過北齊人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如織的士兵正在往城牆上攀爬,大魏士兵的屍體到處都是,放眼整個戰場,遍地狼煙,血凝結成霧氣,連五月的晨露都泛著微紅。
隨著那維持了十多年勝績的,戰神和他的戰馬一起轟然倒下,河口城終於破了。
郭興被頹然而倒的青騅壓在身上,搶他身體的北齊兵一層層摞上來,摞在青騅的身上,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終於有人撲上來,扒掉了他臉上的麵具,凝視半晌,這北齊將領吼道:“這個戰神是假的,這是大魏先鋒將領,郭興。”
郭興費力的睜開眼睛,長長籲了口氣,道:“爹,娘,孩兒這回是真的儘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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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神助依舊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他殺的最後一個逃兵,是他自己。
不過,像他這種人,殺人的時候果決,劍搭到自己脖子上,生怕自己一刀不能致命,讓自己白白受疼,但又怕割的太深,死了形樣難看,於是怎麼也割不下去。
好在北齊人很快就將他活捉了,他不必死,也不必等皇帝的虎頭鍘,倒是成了一個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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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鄉鎮這一頭,長工們探聽來的消息,位於水川鎮的關口,確實有人持軍令放開關卡,有五千北齊如被放出籠的餓狼一般,正在向著水鄉鎮疾馳而來。
從水鄉鎮到金城,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從水川而來的北齊鐵騎和從河口攻過來的大軍將在金城彙攏,整個甘州,轉眼之間便要叫北齊人占領。
仗打了一年又一年,明明就在邊關,可水鄉鎮的人卻是頭一回發現自己要逃難,而且還無處可逃。
婦人們覺得雞也要帶,鴨子也不能丟,還有門口那幾隻小葫蘆才掛了果,切了還可以炒一盤,於是東一下西一下的亂抓著。
男人們生氣了便一腳踏過去:逃難路上,除了銀子就是娃,帶這些作甚?
老郭家,胖胖的吳梅和翎姐兒倆個隻會大哭,吳氏花了很長時間,才能接受自家丈夫就是蚩尤的事,又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兒子是中了毒,而不是得了什麼怪病。
不過郭蓮的失而複得又叫她歡喜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她是個性善的婦人,郭萬擔怕她受刺激,也未敢說是陳雁西綁的郭蓮,於是吳梅兩姐妹還未反目成仇,在郭萬擔的叮囑之下,正在收拾細軟,準備逃到山裡麵去躲禍。
總之,整個水鄉鎮的人都已是哭爹喊娘,雞飛狗跳。
唯獨黃河邊這五百畝的瓜田,如今成了個無人踏足之地。
忽而悉悉祟祟一陣悄悄的動,是夏晚在穿衣服。窗戶透進來的冷光下,那青蓮色的褲子襯著她的皮膚呈一種淡紫色的白膩,白到觸目驚心……有雞腿。
“我會一輩子待你好的,真的。”基於這一句,他再將夏晚往下一拉:“等擊退了北齊兵,咱們補辦婚禮,我和你一起拜堂,我要給你裁綢緞麵的新嫁衣,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叫你做整個甘州最漂亮的新媳婦兒。”
夏晚疼的頭皮發麻,冷汗並著眼淚一塊兒往外迸著。可一聽郭嘉說要給她裁綢緞麵的新嫁衣,就連疼都給忘了。
“我要帶你去金城,咱們賃處小院子,你做飯,我讀書,往後無論去哪兒我都帶著你。”
夏晚似乎一直在哭,又不停的說著:“好,行,都隨你。”
可她覺得自己快死了,腸穿肚爛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