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不過一個早上,中書侍郎郭嘉連著兩番讓太子撲了個空,大搖大擺,又折回金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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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蘭書院中,山正陳賢旺正在教授初入學的孩子們。
原本不過二十人個孩子的講堂,裡麵當然隻有二十張桌子,背著兩褡褳銀子的陳寶臨時加了進來,就非得有人跟他同坐一張桌子。
陳賢旺瞧著孫旭年紀大,覺得他善於愛護小的,遂讓陳寶跟孫旭暫時擠在了一處。
不過,這樣的話,甜瓜和陳寶之間,也就隻隔著一個孫旭了。
今日讀的是《成語考》,用以識字,給孩子們了解天地萬物的駢體文。
夫子搖頭晃腦的吟頌,孩子們自然也是搖頭晃腦的跟讀。這種吟頌的語調,大多為夫子們自創,孩子們隨著他的曲調而吟,感受文章的韻律,節奏,等熟讀了,夫子才會講述文章的意義。
陳寶雖說年紀小小,但自幼就知道自己的娘親是縣主,外公還是王爺,也是吳梅的驕慣,無法無天又小心眼的性子,因為上個月來麵試的時候,甜瓜爭了他的位置,吳梅和陳雁翎兩個整日在他跟前罵,他心裡也記了仇恨,此時坐到一處,又看甜瓜身板兒瘦津津的,便想給他點苦頭吃,遂在夫子上課時便不停挑釁。隔著孫旭,一會兒搗甜瓜一拳,一會兒又掐他一把。
中午書院並不管飯,所以孩子們吃的都是從自家帶來的乾糧。
貧家的孩子不過一個饅頭了事,夏晚給甜瓜種備了兩隻點心並一牙剔了皮的瓜,大家湊在一處吃,瞧著都差不多。唯獨陳寶,吳梅派了一個叫根兒的小廝就在外麵陪讀,中午的飯也是單開一桌,有葷有素還有湯。
最奇的是都七八歲了,陳寶居然還不會自己吃飯,要根兒一口一口的喂,等他自己吃罷了,將桌子一推,說聲賞,那根兒就把他吃剩的飯包圓,給全吃了。
陳寶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見甜瓜和孫旭兩個正在吃飯,忽得一肘子搗過來,便把甜瓜裝著瓜牙子的瓷碗給搗翻在了直,隻聽哐啷一聲,非但瓜臟了一地,瓷碗也砸碎了。
此時講堂中無夫子,孫旭看陳寶欺負甜瓜半天了,心裡氣不過,悄聲問道:“小甜瓜,要不要哥哥揍陳寶一頓,幫你出口惡氣?”
甜瓜擺手說了聲不必,乖乖巧巧,將那碎瓷片和瓜牙子掃的乾乾淨淨,隻吃了兩隻點心便去翻書了。
陳寶一看甜瓜逆來順受的忍,越發得意。
“你娘是個爛臉。”見甜瓜一直在默默頌讀,陳寶忽而湊了過去,悄悄說了一聲。
見甜瓜依舊不語,他又道:“我還聽人說,你爹是你爹,你小叔也是你爹,他們夜裡一張大炕上滾,沒有倫常。”
甜瓜這時候氣的兩道眉都直了,但他自來受夏晚的教育,非到逼不得已,不打人,所以依舊穩穩的坐著。
“混沌初開,乾坤始奠……”甜瓜懶得聽他說這些,便放聲吟傾了起來。
“爛臉婦人,養的狗雜種……”陳寶也是搖頭晃腦,嘴裡越發開始往外吐惡語了。
孫旭一直很敬重夏晚,聽陳寶居然這樣編著話兒罵夏晚,氣的提起拳頭就準備要揍陳寶。就在這時,監正吳傳智進來上課,陳寶才算安靜。
到了下午課休的時候,陳寶因為中午喝的湯多,吃的飯也多,便準備到茅房裡去解溺,拉個屎。這時候甜瓜才拉了拉孫旭:“哥哥,替我放個風兒。”
孫旭也猜甜瓜怕是要收拾陳寶,到了茅房門口,猶還不信瘦瘦的甜瓜能打得過那又胖又壯的陳寶,小聲交付道:“若是打不過,記得喊哥哥進去給你幫忙。”
甜瓜笑了笑,轉身進了茅房,不一會兒,隻聽裡麵哎喲一聲尖叫,陳寶吼道:“快來人啦,救命啦,爺要死在這兒啦。”
他的小廝根兒一聽自家少爺在喊,一把搡開孫旭便衝了進去。
孫旭也跟著追了進去,便見陳寶的腦袋被卡在茅坑上的木板中,他的腦袋太大,卡在裡麵出不來,臉正朝著汙穢,那穢氣是吸了個夠。
根兒大聲叫道:“我的好少爺哎,誰欺的你,怎麼把你欺成這樣?”
陳寶腦袋卡在木板裡,取都取不出來,嚎的殺豬一樣:“雖沒看見人,可我聽著笑聲了,是郭興的兒子郭添,告訴我奶,打死郭添那個狗娘養的。”
孫旭於茅房裡找不到甜瓜,轉身跑出茅房,便見監正吳傳智負著兩隻手,將甜瓜給堵在牆角落裡。
也是活該甜瓜倒黴,夫子們的茅房是間小的,就在大茅房的裡頭,甜瓜頭一日進書院,沒有觀察好形勢,以為外麵沒人了,就放心的揍了陳寶一頓,他雖瘦瘦小小,偶爾生起氣來,力氣比個成年人都大,一拳下去,直接把陳寶就揍進了茅坑,誰知監正吳傳智就在裡麵解溺,將他的惡行,全看在了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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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是傍晚接孩子的時候,單獨叫陳賢旺叫進書房的。
她頭一日當家長,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才一進門,便見吳梅撲了過來,吼道:“蠻婦,快瞧瞧你家孩子乾的好事兒。”
陳寶和甜瓜兩個並排站在角落裡,甜瓜臉上乾乾淨淨,衣服上也是乾乾淨淨,小臉上一臉的童稚。陳寶臉上呲破了皮,衣服也臟的什麼一樣,一看就是叫人打過的,遠遠嗅著,便是一股糞的惡臭之氣,瞧那頭上臟兮兮的,也不知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