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這日梁清打聽到夏晚和甜瓜已準備完畢,將由李燕貞的親兵侍衛長李越護送,前往長安。
梁清還送來一封信,正是李燕貞寫來的。他身為皇子,居然回不得長安,不願意把女兒嫁給郭嘉,又無門路可走,不得不寫封信來,厚著臉皮求助於郭嘉,托郭嘉給皇帝轉交自己的歉意,希望能籍此回長安去。
郭嘉笑著接過信來,連打開看都不曾看,直接對燈一燃,就把信燒了個一乾二淨。
梁清看他如此任性,氣的咬牙切齒:“好歹也是我三舅寫給皇上的,你看都不看就燃之一炬,未免太猖狂了點。郭六畜,原來你說你無妻無子無親無故,所以不怕死,如今年姐兒回來了,你還如此猖狂,就不怕將來皇上腦子清醒了,把你給生刮了?”
郭嘉薄唇一勾,抽的頗有幾分詭詐:“去,備快馬,咱們也回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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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府大門外,孫喜荷一身嶄新的綢麵新衣,身後跟著幾個侍婢,人前人後,皆稱她一聲夫人。托女兒的福,在甩掉夏黃書那個動不動就因為她生不出孩子來而把她打的半死的黃鼠狼後,孫喜荷不期自己還有能去長安的一天。
她不曾見過李燕貞暴怒起來,搬起椅子就砸人的一麵,這些日子每每見他,他皆是笑的春風和麵,對夏晚和甜瓜兩個,那真是疼到了骨子裡。她私下也是止不住的後悔,住在紅山坳那種地方,消息閉塞,什麼都不知道。否則的話,早點把夏晚送回行府,夏晚豈不要少受十多年的苦?
眼看入十月,正是秋高氣爽之時。愈往西北,風沙愈大,烈陽愈盛,但金城滿大街皆是抱臂粗的古槐,遮天蔽日的蔭涼,此時黃葉鋪地,清晨朝陽初起,正是送彆的好時候。
夏晚披了件香妃色的綢麵披風,一頭烏發也綰的緊緊,腳上穿的是行長路的靴子,也依依不舍望著李燕貞,他這幾日一直跟著甜瓜玩,就沒有放甜瓜在地上走過。也許整日笑的緣故,眼角皺紋都多了許多。
甜瓜這孩子瘋魔了,從早起就解著個九連環,連飯都是草草應付,這會子在李燕貞懷裡,猶還埋頭解著,不時抬頭看夏晚一眼,莫名給她施個鬼眼兒。
就在上車的一刻,忽而哐啷啷的金玉之聲悅耳,甜瓜叫道:“耶,耶耶,我解開啦,解開啦。”
一柄銀和翠玉製成的九連環,在孩子幼稚的小手之中,銀柄脫框而出。小甜瓜搖晃著手中的銀柄,咧嘴便是一口白牙:“耶耶答應過我的,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哦。”
李燕貞望著麵前身姿高挑,笑的格外明媚的女兒,道:“在你母親麵前且忍得一時,阿耶必定極早回長安照顧你。”
他親自揭開車簾,伸手試過坐褥是否暖和,看過點心水果是否新鮮,又親手把甜瓜抱著坐了上去,埋頭在他鬢角親了親,遲疑片刻,格外僵硬的攬過夏晚,喉嚨不停在顫:“阿耶很想和你親近親近,可你大到阿耶都抱不動你了,等著阿耶,徜若皇上不下旨,阿耶就是逆詔,也一定回長安陪你們。”
夏晚也不知到長安後會是什麼情況,於那個正頭母親,王妃孔氏心中也格外沒底。她原本早就該動身的,前兩天甜瓜毫無征兆就昏了過去,夏晚不得不推遲兩天,她此時一顆心如焦如熾,隻期到長安之後,能儘快找到楊喜,並替孩子配出解毒的藥來。
時時撩開窗簾,李燕貞玄麵袍子,眸中微泛著星亮,隨著車走了起來。隨著車越走越快,他幾乎甩著袍簾跑了起來。
夏晚想起在紅山坳,自己出嫁的那日,郭旺背著她出門,孫喜荷也是這樣在後麵跑,跑著跑著就淚流滿麵,她時時回頭,都看見孫喜荷手揩著臉,強忍著悲噎在笑。
人不為父母,就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她的心中隻有甜瓜,和甜瓜隨時會發作的病,所以看著李燕貞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如此不能抑製情緒,莫名的有點兒難堪和尷尬。大約往後甜瓜離開她,她才能理解李燕貞今日的悲傷。
“甜,你問你耶耶討什麼了,一個九連環解了半天,連早飯都不肯吃?”
甜瓜抱腿坐在窗側,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我說,隻要我能在半個時辰裡解開九連環,耶耶就得答應我,把我爹從河口給調回來。”咬了咬唇,他道:“我想他。”
夏晚噗嗤一笑,在他額間香了一口:“我兒子可真聰明。”
就這樣,才叫郭嘉發派到河口的郭興,才剛進河口城,還沒放下行李,李燕貞快馬加鞭,又把他從河口給傳回了金城。
而於此同時,郭嘉率金吾衛,一路快馬出金城,沿黃河而下,已經到山高太華三千丈,險居秦關二百重,被稱之外關外第一險山的六盤山下了。
六盤山直插雲宵,山頂終年積雪,人稱鬼門關。出六盤山,一馬平川,便可直奔長安。
夏晚要想近快到長安,抄近道,就必須得翻越此山的主峰米缸山。郭嘉就待在米缸山下,笑的狐狸一樣,靜靜的,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