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正欲出門,郭嘉忽而伸手一把就帶上了門,哢嗤一聲將門鎖死。
守在外麵的是那小內侍王應,跟在文貞郡主身後,賠著笑道:“郡主,咱們公主真的還沒有回來,大約是見這雪下的好,到禦花園去賞雪了,不如,你再到禦花園找找?”
文貞一看王應那躲閃的眼神,便知他是在撒謊,笑道:“王公公,本郡主真的是有極重要的話兒要跟姐姐說,你好好兒去傳話,她會見我的。”
王應攤著雙手道:“公主是真不在,瞧瞧,她的婢子們都不在,郡主您就彆難為奴才了。”
文貞進了內殿,見紫檀木條案上斜斜兒丟著一本書,隨手撿了起來,是本《牆頭馬上》。她大哥李昱霖是個極為有決斷,有主見的性子,與大妹容安相處的並不好,但與容貞相處的格外好。
像《西廂》、《閨怨》、《牆頭馬上》這類的話本兒,自然都曾私下買來給她看過。
她可以肯定李曇年就在屋子裡,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淡淡的甜奶酪香氣,郭嘉應當也在。
文貞腦中嗡的一聲響,緩緩坐到了榻上,怔了半晌道:“小應子,你且到外麵伺候著去,我在此翻本書,等著姐姐回來。”
她輕輕翻開那本書,便聽到正對著的,寢室之中似乎有叮鈴相觸的聲音。那是兩隻鐲子的輕碰。但寢室的門緊掩著,什麼也看不見。
文貞原來曾聽郭嘉不止一次提過夏晚,她大約是整個長安城中唯一聽他訴說過夏晚的人了。倆人常常一起伴駕,閒來退到一處,她問及他腰間常綴的那塊玉,郭嘉說,那是他亡妻的。
文貞雖是二八少女,但於人心看的極透,像她父親李承籌,不過一個色中餓鬼,於她的母妃安嬪,或者太子妃周氏,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她大哥李昱霖誌不在女人身上,對待女子,看似深情,實則冷酷無情,一句話,那是個沒心的人。
而郭嘉則不同。他潔身自好,在妻子死後五六年的時間念念不忘,還佩著其的遺物,可見他是個重情重意的男子,於女子來說,一生所求,除了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還能有什麼?
所以在郭嘉半年前去甘州之前,她趁著他不注意,搶了他身上的玉。拿玉作要挾,要他到皇上麵前去相求,待他從甘州回來,就與她成親。
郭嘉斷然拒絕。於是文貞假意要摔碎那塊狗玉,以此相逼,逼的沒辦法,郭嘉於是點了頭,答應回長安之後就求皇帝賜婚,成全他們的婚事。
不過最後,文貞並沒有把那塊狗玉還給郭嘉,她扮了個鬼臉,轉身便跑。
她是得到過郭嘉承諾,並且滿心滿意以為他回來之後必定會求皇帝賜婚的。而且,兩年的朝夕相處,他怎能就這樣抹去?
徜若他從此和李曇年相親相愛,那她這兩年多的付出又算得什麼?
*
寢室中。
在文貞走過來的那一刻,郭嘉就把燈台給吹熄了,而且,他就堵在門上,不準夏晚開門。
黑天黯地的,夏晚拉了幾把拉不開門,啞聲道:“郭六畜,讓我出去。”
郭嘉順手一摟,就把夏晚給摟到了懷中。他身上有股子甜瓜身上的奶香,大約入宮之前,曾抱過孩子,孩子的味道,於母親來說總是格外好聞的,她多日不見孩子,想的厲害,於是深嗅了幾口。
“還想不想你阿耶能回來?”郭嘉在夏晚耳畔吹了口氣,將她往裡推著。
夏晚當然想。
“想不想他有一天坐到李極的那個位置上?”郭嘉又道,摸著黑,他把她壓到了方才放著遝遝的那梨木香案上。
夏晚心說,李燕貞的血統都還未分明,更何況有太子,有李昱霖,李燕貞又怎麼可能當皇帝?
她搖了搖頭,一隻手叫郭嘉的大手揉上,輕輕揉了兩把,他的手帶著她的手,抻平,一直勾到香案的另一側,壓她抓好那香案,在她耳邊悄聲道:“隻要你敢想,為夫就能替你辦得到,敢不想想。”
夏晚伶仃半世,在紅山坳的時候,也曾幻想過自己的家人是什麼樣子,但她沒有想到自己會有李燕貞那樣一個父親,也沒有想過會有李承籌那樣的伯父,和李極那樣的祖父。
這是個畸形的家庭,祖父權欲熏心,叔伯是虎狼,而父親則是一頭正直的,被虎狼所圍攻的獅子。從皇帝不顧一切開始寵愛明月公主開始,李燕貞其實就隻有兩條路了,要麼活著稱帝,要麼,就隻有死,也就難怪明月公主死的時候一再請求,想讓李極立李燕貞為太子,因為明月公主深深知道,她死之後,兒子除了當皇帝,沒有彆的活路。
她道:“我父王都不曾想過,你也不要想了,那是要殺頭的大罪。”
郭嘉低聲的笑著,把她一隻手也抻平在香案上,這姿勢像極了每每夏晚發怒,要打兒子時,給小甜瓜的架式。
夏晚聽到外麵嘩啦一聲紙頁翻過的聲音,也知道文貞還未走,就在外麵坐著。不知道怎麼的,竟就有些偷奸的意味了。
她心裡頗有些幸災樂禍,心說若是文貞執意不走,在外麵坐上半夜,她倒要看看郭嘉要出去的時候,究竟有什麼臉麵對文貞。
她這幸災樂禍還沒完了……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