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微微往前挪了一挪,不願意聽他多說。
“徜若我說那安靈聖在死之前就已經虛弱不堪,瀕臨垂死,而且到找到真正的凶手,公主是否就會考慮咱們的婚事?”
因著夏晚明顯的抗拒,孔成竹略略往後退了一步,在之頂穹高闊的大殿中,緩語道:“皇後眼中隻有仇恨,皇太孫隔岸觀火,而安國公隻想為子報仇,公主的先夫郭六畜,據此為挾,還想讓公主與他再續前緣。此時唯一心痛孩子的尊嚴,孩子所經受的痛苦和恥辱的,隻有公主您了。”
這話到說進了夏晚的心坎裡。
“二舅您不也一樣?隔岸觀火。”細肩筆挺的公主終於側首,線條圓潤優美的下頜微動了動,一捋青發撩繞在瑩色的肌膚上,叫孔成竹想起耳廝鬢磨四個字來。
他深知凡女子者,最厭的就是男子毛手毛腳,或者離的自己太近,是以,仍舊穩穩的站著,闊朗的大殿中,安國公的嘶吼聲中,皇後的哭泣聲中,優雅醇和的聲音仿似悅耳的音符一般:“徜若公主肯點頭,郭添就是孔某的兒子,為他而出頭,或刀山火海,或赴湯蹈火,孔某也在所不辭。”
“這就是所謂的,據此為挾?”她再側首,紅唇輕掀,投以孔成竹冷冷一瞥,眸中帶著股子血絲,那意思是:你跟郭六畜又有何不同?
能針鋒相對,能旗鼓相當,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孔成竹笑了笑,忽而大步往前,出列,抱起雙拳喚道:“皇上……”
“為何所有人都一心認定郭添有罪,並且殺了人?”是孔成竹想說的話,但響起的,卻是郭六畜的聲音。
他信步下了台階,道:“就沒有人想過,安靈聖在遇見郭添和李昱瑾之前,內臟已然腐化成一灘血水,而郭添的一拳,不過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有人的目光集體投注在郭嘉身上。
他從懷裡掏出一疊紙來,呈給皇帝,道:“這是安靈聖在死之前,於晉江藥行開的藥方,臣已請來晉江藥行的東家和郎中作證,證明他一直在晉江藥行,用藥物蒸洗及內療的法子治療自己的花柳病。”
要說世間的事可笑就可笑在於這個,安國公一世英明,還不知道兒子好男風,所以乍然聽郭嘉說他兒子有花柳病,斷然道:“不可能,我家靈聖一心學聖賢,每日除了讀聖賢書便是習聖賢字,怎麼可能得花柳病?”
郭嘉一笑,道:“既沒得花柳病,為何您家總留不住小廝,便留著的,也皆有個拉稀的病,還永遠好不了?”
說白了,沒叫安靈聖染指的皆跑了,染指過的皆叫他害了。
安國公心中一直隱隱覺得兒子似乎有點不對,但因他不近女色,整日拉著侍童們關門陪讀書,曾一心認定他是個勤奮愛讀書的好孩子。
這層窗戶指不戳也就罷了,一經戳開,老爺子想起昨夜替兒子換喪衣時,那腐爛成一團腐肉的東西,當時就曾懷疑過怕是花柳,乍乍然聽郭嘉直麵挑開,頓時之間明白了為何安靈聖妻妾成群卻沒有孩子,隻喜歡拉著些男童們讀書的原因了。
合著,關起門來聖賢書一扔,自己兒子是個隻會往男人身上撲的,難道怪他等了這麼多年也抱不到孫子呢。
哎喲一聲,老國公兩眼翻插,眼看就要暈過去了。
此時李昱霖已經坐立不安了。
他的東宮侍衛長李夯,昨日莫名其妙叫人下了黑手,沒有焚毀掉的藥方不知何時居然落到了郭嘉手中,此時還呈交給了皇帝。
他兩手握著椅背,屁股已經離開了那張象征著儲君的椅子,正準備要站起來,便聽郭嘉又道:“安靈聖在晉江藥行開的藥之中,經有人指使,郎中替他加了整整十克的靈貓香和二十克的水銀進去,安國公您說,這兩種東西加在一起,吃上十天半月,人的內臟會不會化成一灘血水?”
……
“本官昨日派人從安國府拿到一份煎過的藥渣,如今由安靈聖的小廝和晉江藥行的東家郭旺一起捧著,便連指使他們害安靈聖的幕後凶手,他們也可當場指認,皇上可要宣他們覲見?”
這時候李昱霖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來指著郭嘉道:“郭侍郎,你這是在汙蔑本宮。”
郭嘉灑網良久,才算釣到了魚,轉過頭來,對上氣急敗壞的李昱霖:“本官一字未提太孫殿下,又何談汙蔑於您?”
朝臣的目光同時又轉向李昱霖:顯而易見的,孩子殺人,雖不問當時的情形怎樣,分明背後的原因,不過是東宮報複郭嘉的手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