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公宦海沉浮多年,兩朝交替時,天下大亂,他力求保百姓,保蒼生,兢兢業業一世,在朝堂上也侍奉了精明至極,但又不可一世的李極一生,全身而退,算得上是個賢臣了。
不期晚來兒子竟遭人陷害,死的那樣慘。
以他的聰明,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曲折,握過郭嘉的手,他道:“李昱霖不堪大用。”給人下毒,利用孩子,當然非是帝王該有的手段和胸襟。
此時床前唯有郭嘉。他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老國公的意思。
“李燕貞我前些日子探過一回,隻怕身子不行了,做皇帝是個累人的活兒,須得有幅鋼筋鐵骨。”老國公躺在病床上,聲音低到隻有郭嘉貼耳才能聽到:“他那虎頭虎腦的老二,粗中有細,椎有鋼骨,倒是個可造之材,但就得看你郭六畜的心胸了。
記得凡事為百姓,為民而著想,究竟誰坐那個位置,不過意思而已。”
人之將死,洞息前生後世。老國公這是委婉的提醒郭嘉不要像李極一樣生不該生的心,篡權於國,再叫天下大亂。
郭嘉笑了笑,握過老國公的手道:“也許國公爺不信,六畜生於北地,長在一片瓜田裡,最喜歡的還是做個瓜農,侍田務瓜而已。”
停了停,他伸出一隻拳頭來,笑的頗有幾分少年似的頑皮:“但那得是,在我能掌握如今的一切之後。”
古語雲:少年去遊蕩,中年想掘藏,老來作和尚。
真正看淡一切,想要歸隱,想要帶著夏晚安居田園,把他少年時欠她的全補償給她,也得是在他把甜瓜和昱瑾培養成材,可堪大用之後。
沒人生來就能看淡一切,總得得到過,品嘗過,知其滋味,才會放手不是?
老國公倒不期這向來行事做風都劍走偏風的年青人,能有如此高的悟性,總算認定他沒有篡位,攪亂天下的野心,頗滿意的笑了笑,閉上眼睛,睡著了。
出了太醫署不過半個時辰,郭嘉在皇帝麵前回話時便聽太醫署來報,說老國公崩了。
至此,甜瓜殺人一事,雖不算真正抹去,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郭嘉終歸會將它於時間的曆史上,徹底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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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太極殿內殿,遠遠就能瞧見孔成竹侍在君前,正在跟皇帝說著什麼。
馬平擺手,示意他不要進去,於是郭嘉便侍立在了殿外。
就在這時,後背仿似有貓抓過,有人在他後背上輕撓了兩撓,不必側目,郭嘉便知那是文貞。
“剛才在殿上為何不答我的話?”文貞撓著,見郭嘉不肯抓自己的手,於是彎腰,頭伸了過來,笑嘻嘻的看著他:“你這脾氣發的也真是怪。須知,要不是我提醒你安貴妃藏著凶器,你都不定能救得了甜瓜,你就這樣報答我?”
這男人紫袍筆挺,麵白如玉,懸鼻如豎,眉頭略低,無欲的金剛一般,就那麼冷冷的看著她。
文貞又道:“皇爺爺賜了甜瓜和昱瑾很多點心,可我告訴他呀,於男孩子來說,弓箭最稱手,於是皇爺爺賜了他一人一幅彎羊角弓,好不好?”
那彎羊角弓分明是郭嘉猜甜瓜和昱瑾會喜歡,特地跟馬平打好招呼,然後馬平進的言,皇帝才會賜給甜瓜和昱瑾的,文貞連這點功勞都準備搶到自己身上。
畢竟曾斬了太子,郭嘉對於文貞,是隻要她不鬨,他就肯原諒她的一切,看破不說破,此時一臉凝重,耳朵豎了老高,全神貫注,正在聽殿內皇帝和孔成竹的對話。
孔成竹說自己願意雙手奉上孔府的兵權,並帶皇太孫到關東一趟,讓他徹底掌握關東兵事,但條件是,想要求娶晨曦公主為妻。
皇上似乎有些猶豫,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隻說自己考慮考慮。
郭嘉拳頭緊握,靜靜聽著。
直到孔成竹給皇帝磕頭,謝恩,從殿中退出來,他才轉身入內。
擦肩而過時,倆人互相點了點頭,孔成竹淡淡說了聲:“六畜辛苦。”
郭嘉冷冷回道:“三更半夜抄人的底,二伯父不是更辛苦?”
孔成竹生來慈貌,相貌堂堂,兩隻銳利的眼眸中浮著絲笑意,給郭嘉一個蠻不在乎的笑,轉身離去。
其實方才在朝堂上,郭嘉信誓耽耽指著大門外說自己有證人郭旺,還有藥渣的時候,朝堂外其實什麼都沒有。
他備的人證郭旺,物證藥渣,全叫孔成竹於昨天夜裡,他陪著夏晚睡覺時,一鍋給端走了。
若非今天他劍走偏鋒,趁著孔成竹討好夏晚時早一步出手,搶了孔成竹的風頭,當時在朝堂上要替甜瓜辯解整件事的就是孔成竹了。
關東的隨軍參謀,也不過比他長兩歲而已,腦子倒是足夠用。
不過,仗著臉皮夠厚,膽子夠大,郭嘉總算還是險勝孔成竹,半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