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皇帝忽而親手拎過一壺滾燙的茶, 朝著那婆子噴了過去。
婆子受了燙, 立刻就顯出自己原本的聲音來:“哎喲, 燙,燙, 好燙。”
借屍還魂,這種事情其實在民間還挺多的, 總會有些人家去世的老人突然返魂回來, 在家裡叫叫鬨鬨,吵著不肯走, 這時候或者燒點紙錢,送點茶水, 也就走了。
但李極是個不信邪的性子。
李承籌是他下令斬的, 便真的借屍還魂,李極也要把他打回地府去,更何況這婆子一看就是個善於模仿男子聲音的口技之人。
文貞滿心以為自己今日肯定要嚇的李曇年花容失色, 就算最後叫人擋著殺不死她,必定也要叫她識個好歹,卻不期皇帝居然來了,這是她沒能想得到的。
皇帝當初之所以下令讓郭嘉斬李承籌, 就證明他對李燕貞和李曇年的愛是無疑的,文貞找不到彆的辦法能傷到李曇年, 於是想出個好辦法, 就是利用死人。
可那是在皇帝不在場的情況下, 以李極的老辣之眼,她做什麼能瞞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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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的少女們全被清了出去,巨大的梨園之中,隻剩下皇家幾姊妹,以及郭嘉,孔成竹,梁清等人。
皇帝早不必任何人來扶,於草地上走來走去,氣的手不停顫著:“梁清好歹也是朕的大外孫子,是你們的大表哥,文貞,你當時指著讓朕射他的時候,眼裡可還有血親之情?”
文貞在想,還要怎麼才能為自己辯。
她斷然道:“皇耶耶,當時是在打獵,孫女甚少上獵場的,看到你們弓箭橫飛的,看都不敢直眼看,又怎會故意去傷梁家表哥?但徜若您要將這些事兒全怪在孫女身上,孫女也沒話說。”
李極走上前,一把掰開文貞的手,自她腰間的荷包裡抓出夏晚的頭發來,道:“這東西,你是想用來行巫術的吧?拿這東西縫在一個小木偶人的身上,在做法施巫,你是想以此害死你姐姐,對不對?”
文貞一臉的驚訝:“皇耶耶,這怎麼可能?孫女隻是想做幅發繡而已。”
李極氣的不停冷笑:“當初明月公主死後,朕曾於她的榻底搜出一隻縫著她頭發的偶人,頭上紮滿銀針。她是因為診不出病由的頭風而死的,朕想,當時應當就是受了那人偶針盅,才會死。
因宮中嬪妃甚多,朕一直以來也未查出究竟是誰在行巫盅,如今看來,這東西怕是你祖母傳給你的!”
文貞這才是真的失神,那一雙散漫的眸子裡卻忽然有了神彩。
拿頭發做巫下盅,確實是皇後教她的法子,而且當時皇後還拍著胸脯告訴她,這個保準管用。文貞沒想到皇後居然是拿這個法子在明月公主身上用過,才會信誓耽耽的說管用。
這下倒好,她還沒用上了,卻把皇後也給牽扯了進來。
當機立斷,文貞幾粒金豆子啪啦啦的掉了下來,撕著胸脯道:“皇耶耶,您果真慧眼如炬,什麼事都瞞不得您,確實是皇祖母叫孫女拿的頭發,可孫女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隻當是拿來做發繡的,皇耶耶,您可得信孫女啊。”
李極指著那冒充李承籌借屍還魂的婆子,道:“那這位了,是你的意思,還是昱霖的意思?居然假冒死去的太子,來傷害年姐兒?”
這個連李昱霖都不知道,是文貞和皇後兩個和謀的,她生怕那婆子要咬出自己來,但當著皇帝的麵,什麼都不敢做,隻能眼睜睜的望著。
“是本宮的主意。”來的居然是皇後。
皇後比皇帝還蒼老,雖說明黃色的鳳服豔麗無比,漫天荼白的梨花映襯下,一張枯木似的臉,眼眶深陷著,冷冷道:“皇上殺了他們的父親,如今是準備連他們幾兄妹都斬儘殺絕嗎?”
李極對於皇後,因早年對她太過冷淡,在明月公主死後,一直都還算容忍,但因為文貞要夏晚頭發這件事情,忽而明白過來,既文貞要夏晚的頭發,那當初拿明月公主的頭發做巫,害死明月公主的就是皇後。
就像這梨花一般白的,無暇的的明月公主,不爭皇後之位,不爭一時之寵,呆在長樂殿中時幾乎足不出戶,與世無爭,居然是叫周後這個惡婆子給害死的。
李極因為對周後的怒意,總算放過了文貞,指著周後道:“馬平,郭六畜,即刻傳朕的旨意,脫去周鳳的冠服,撥去她的鳳釵,朕要廢後,把她給朕扔到華嚴寺去,叫她替明月公主頌經,永遠都不準再出來。”
既然皇後都廢了,想必文貞也就會給放過了,所以文貞大鬆一口氣。
但就在這時,不遠處扶著梨樹而站的夏晚忽而嗚咽了一聲,隨即,當著大家的麵,哇的一聲,就吐了一大口血出來。
正在跟皇後撕扯的馬平,一直戒備著李昱霖的郭嘉,以及皇帝,文貞和文安,所有的人全都轉過身來,望著夏晚。
她一手攀著柱梨樹,血自唇角不停往外溢著,伸手揩了揩,喘了口氣道:“文貞,你居然在那遝遝裡也放了藥,想要毒死姐姐,你給姐姐到底設了多少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