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棲鳳宮。
郭嘉聽著太上皇在裡麵砸藥碗,砸一切能夠得著的東西,皺眉片刻,忽而拉著夏晚的手就走了進去,徑自就走了進去。
“太上皇可是體有不適?”郭嘉依舊拽著夏晚的手不肯叫她掙開分毫,因見李極兩目怒眥,問道:“微臣請禦醫來給您診治診治,如何?”
李極氣兩手劇烈的顫著,指著郭嘉的鼻子道:“不舒服,寡人混身都不舒服,也不要勞什子的禦醫,現在就隻要你郭六畜把手從年姐兒的腰上挪開,再從這大殿中給寡人滾出去。”
郭嘉一隻手確實攬著夏晚的腰,他雙臂本就有非凡的力量,便將她整個人拖起來也是輕而易舉,更何況隻是掐著她。
他一手掐著夏晚的細腰,冷冷注視著床上的李極,忽而說道:“王應,你進來。”
小內侍王應立刻就進來了。
郭嘉再道:“太上皇這是心火太盛,給他的藥裡添上一味大黃,記得多加點兒,叫他好好兒泄泄火。”
說著,他便要拉夏晚走人。
大黃是泄藥,於如今的李極來說,要真多添點兒,拉肚子都得拉死他。
夏晚怒道:“郭六畜,沒這樣欺負人的,他到底曾經也是皇帝,如今還是太上皇,你怎麼能這樣?”
郭嘉拉著夏晚出了殿,於她的寢室裡,親自替她頭上簪了兩枚簪子,再揭開胭脂盒替她上了點妝,柔聲道:“今兒甜瓜和昱瑾兩個要在校場比武,咱們高高興興去看一回,然後就回家。你所疑心的事情我一定給你答案,也給你寬心,否則的話,我就給太上皇下兩斤大黃進去,拉死他,你說呢?”
兩斤大黃,隻怕李極就得一命嗚呼了。
夏晚與郭嘉僵持了片刻,這廝如今瞧著成熟了,穩重了,但也叫李極和李燕貞逼迫著,隨時都在不得不反的地界兒上。
夏晚深知他的無奈,也能理解李極和李燕貞的疑心,默了片刻苦,終究還是奪過胭脂盒子,自己往唇上塗起了胭脂。
無論何時,隻要說夫妻倆個一起去看甜瓜做這做那,夏晚心裡都是格外歡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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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上,日頭高曬,正是四月暮春日暖還涼的好時節,按理說此時該要比武的李昱瑾和郭添兩個非但沒在比武,反而並肩站在一處,正穿著白麵綾襖兒的杜呦呦爭的不可開交。
李昱瑾指著杜呦呦道:“小丫頭,我真想剖開你的腦袋,看看你這腦子裡究竟裝的都是什麼。須知,若非你算術學的好,本皇子壓根就不會讓你入宮,還替李昱霖求情,你怎的不給我父皇說,讓他把江山帝位也傳給李昱霖算了?”
杜呦呦道:“愚癡,我操的是你李家的心,是怕郭六畜要從你手裡篡位,可我看如今你的蠢樣,郭六畜必定要從你手裡把位置篡過去。”
才六歲的小丫頭,比倆男孩小著一大截呢,但那言辭硬梆梆的,李昱瑾說一句她頂十句,一句比一句更利索。
李昱瑾氣的張牙舞爪,終歸拳頭落不到杜呦呦頭上,捏緊了呀呀亂叫著:“本皇子要把你送到掖庭去當個灶火婢。”
杜呦呦脖子伸了老長,白了李昱瑾一眼,故意的陰陽怪氣:“你是皇上的嫡子,將來要繼承大統的,奴婢的命還不是你一句話?隻是但願你的英雄氣,也能用在郭六畜身上。”
甜瓜這時候忍不住了,低聲道:“杜姑娘,你看似聰明,但也不過是掐著個假設不放而已。三國時劉備弘毅寬厚,知人善任,才有蜀國據於西南,爭霸天下,我勸你回去多讀兩本書,如此辯論,不過瞎費口舌。”
李昱瑾嗷的一聲叫,繞著自家小外甥打了個轉兒,指著杜呦呦的鼻子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事兒是大家做的,絕非一人之功,你為甚就不懂這個理兒?
我現在明白為甚你們東宮最終會落得個狼狽收場。在東宮,就連杜呦呦這般的黃口小兒,天天想的都是爭儲,想的是懷疑這個懷疑哪個,算術不學了,有多遠你給我滾多遠,快,滾滾滾!”
杜呦呦甩著袖子道:“隻當我稀罕教你似的。”
她打小兒跟著李昱霖,聽的,學的,自然是李昱霖的那套。也是覺得自己和李昱瑾這個沒腦子的說不通,氣的淚花兒亂顫著,甩身就走了。
郭嘉帶著夏晚來看倆孩子沙場比武,正好將幾個孩子的吵鬨聲全盤不落,聽在耳朵裡。
“小兒辯日,說的怕就是他們?”夏晚笑吟吟說道。
郭嘉白淨的麵龐上胡茬青青,笑起來眼角也有些淡淡的尾紋,沙聲道:“這算什麼,你要從午門上出皇城,長安城中,上到一品大員,下到菜攤小販,全在議論的,都是郭六畜會不會學太上皇,篡朝自立。”
夏晚遙遙看著虎頭虎腦的李昱瑾,清秀挺撥的小甜瓜,搖頭道:“我曾也疑心你會,但目睹幾個孩子吵了一回,反而覺得你不會了。”
郭嘉一直知道夏晚的疑心和忐忑,也知道她這段日子來的痛苦所在,聽她如此肯定的語氣,頗有幾分驚訝,回首問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