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修竹立刻站了起來:“是誰傷的?”
不過隨即他就看到了,身上隻穿著件看不出顏色的青褂子的年青人,體如修竹,利如出海蛟龍,提著柄帶血的尖刀,於林中殺了出來。
他並不殺人,幾要入鬢的兩道劍眉下一雙利目精光熠熠,出刀又快又準,隻砍左手,或者左腳,砍人的同時還在往前飛奔,忽而甩刀,手中那柄砍刀竟是直衝衝朝著孔修竹的麵目而來。
孔修竹當然能奪得過那柄尖刀,隻是他被郭嘉的速度給嚇壞了,他沒想到他背上負著一個人,還能跑的哪樣快。
也不過轉眼之間,滿地斷手斷腿,哀哀慘叫的士兵,郭嘉背負著公主,竟然就不見了。
孔修竹手中一把豆子嘩啦啦砸在地上,吼道:“去問孔成竹,他不是說郭六畜沒了神力了嗎,沒了神力如何能跑那樣快?”
就在這時,拄著棍子的孔成竹也上山了,遠遠朝著大哥孔修竹吼道:“便沒了神力,那也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且是個久經沙場的將軍,難道你們當他是頭豬,隻等著豬撞樹?”
孔修竹招呼兵士們去追郭嘉了,手叉著腰,問孔成竹:“那你說怎麼辦?”
孔成竹下意識的,一手還摁著肩頭的紗布,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你知道郭蓮嗎?”
說著,孔成竹從身後拉了個小姑娘出來,瞧模樣兒不過五六歲,瓜子般的小臉兒,瘦瘦挺挺的小身板兒,白的像彎新剝了皮的甜藕一般,上前對著孔修竹盈盈一拜,叫了聲孔伯伯。
孔成竹頗為得意的望著這小姑娘,笑道:“都原地休息。郭六畜是服過毒的,意識隨時會昏亂,等天黑吧,等天黑了,這小丫頭能替我們把郭嘉誘入包圍圈。”
這是他的第一道殺手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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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凹地裡的包圍圈,山下還有另一重,將近萬人的大包圍圈,這個就得認真想想辦法,才可以突出去了。
所以,郭嘉並未往下走,反而是又折回了山上,找了一處隱蔽,但又光照很好,草木蔥蔥的小樹林子。
他得休整體力,還得喂飽了他懷孕的小媳婦兒,再好好睡上一覺,才能繼續往山下突。
夏晚懶洋洋的,窩在一處鬆軟的草地上,等著郭嘉解自己臉上的布帶。
方才從那片窪地的包圍圈中往外突時,夏晚確實什麼也沒有看見,她眼睛閉的緊緊的,兩手緊攀著郭嘉的肩膀,大氣也未敢喘。但隻聽周圍鬼哭狼嚎的聲音,就可以知道他必定傷了很多人。
待郭嘉替她解了眼睛上的布條,夏晚看到郭嘉整個人,隨即哇的一聲,一口酸水便吐了出來。
他臉倒還是清秀白淨的,隻是那身上的褂子,大約因為殺敵時無法顧及已身,沾了滿身混混的血,一股子刺鼻的腥味。
倆皆是山野裡長大的孩子,郭嘉找柴,拿從孔成竹的士兵身上搜來的火絨點著了火,夏晚便守著添柴火,不一會兒火便燃了起來。
日頭暖洋洋的照著,夏晚就坐在草地上,看他不停的忙碌。
他獵了一隻兔了,又不知從何處找來的水,掏空了內臟,往兔子肚子裡加了滿滿一腔的鮮菌菇,再將那腔子用樹皮串好,這才把整隻兔子裹了起來,然後,便埋到了生著火的地底下。
晴天白日的,孔成竹的人正在滿山搜捕,烤兔子的煙火和香味很容易招來敵軍,所以,他這是為了不把味道給散出去。
夏晚覺得郭嘉身體上當有什麼不對,有那麼一會兒會突然停下來,過上半天,才像是恍然醒悟了一般,繼續的忙碌,但要說他是身體受了傷,或者腦子受了傷吧,也不像。
反正,他極怪,時而利索無比,時而又呆怔在哪兒。
“快清明了吧。”郭嘉忽而說道。
夏晚茫然的望著他。郭嘉忽而吐了一句:“蓮姐兒的蠶要結繭子,我得趕回水鄉鎮,幫她守蠶了。”
夏晚哎喲了一聲,心說郭嘉莫不是腦子壞了,這話說的,怎麼像是十年前一樣?
她猶豫著,再叫了一聲郭嘉,郭嘉隨即揚起頭來,清白俊秀的臉上沾著點泥灰,又俏皮又清秀的笑著:“我的晚晚這一回,還得替我生個兒子才行。”
好吧,夏晚覺得他腦子大概沒壞掉,他還知道她懷著孩子呢。
至於郭蓮,在宮變的那一夜,據說是在一棵桑樹下,叫雷給劈死了。郭嘉從小疼到大的妹妹,死的那樣淒慘,他心裡在難過也是應該的。
夏晚心裡其實想要個丫頭的,遂吞吞吐吐道:“為何不要姑娘?”
郭嘉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也不知為甚,教不好姑娘,我怕我教不好一個小姑娘。”
郭蓮是他一手帶大的,也是他一手教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