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菩一臉的焦急,坐在李昱瑾懷裡兩隻腳得得兒噠噠兒踢著,兩隻圓圓的眼兒瞪著天,望了半晌,忽而一拍腦瓜子,叫道:“蘿卜,往它麵前掛隻蘿卜,它就肯跑了。”
李昱瑾是王府裡長大的孩子,郭添雖說小時候在金城,可也沒進過莊稼地,唯獨小阿菩,自幼跟著長公主,聽長公主講的多,於農物四時,什麼拎起來都能說一通。
郭添急著要追人,下田辯了半晌,辯不出蘿卜來,還是小阿菩跳進一片菜地裡,撥了幾根蘿卜出來。
拿蘿卜吊著,騾子果然跑了起來,等鄭家莊失了騾口的人家追出來時,郭添和他的皇帝,以及他的妹妹,早已經跑出鄭家莊不知幾裡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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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一匹,下了樂遊原,便直奔少陵原而去。
杜呦呦覺得自己大約叫那孔二狗給打壞了肚子,疼的要死,叫馬一顛,簡直五臟六腑俱裂。
她一直回望著身後,並並沒有發現郭添和李昱瑾的身影。
眼看天明,這又胖又大的高嬤嬤進了少陵原後,不往彆處,居然策馬就往華嚴寺而去。
杜呦呦心中隱隱覺得不安,見那高嬤嬤在自己得天花時,曾經住過的那所孤獨園外拴了馬,咳了兩聲道:“您怕是不知道吧,前麵的華嚴寺可是皇家寺院,一個人拐子,您怎好有膽量進這孤獨園?”
高嬤嬤胸脯高聳,衣服也遮不住直抖顫的兩隻大奶/子,一把將杜呦呦拎了下來,道:“既說是孤獨園,自然就是個無人管束的地方,嬤嬤我為何不能入?”
扛起杜呦呦,推門欲入,裡麵直接有個婦人的聲音說道:“生的相貌如何,多少年紀?”
高嬤嬤掂了掂杜呦呦,將她的臉掰過來,滿嘴的腐臭熱息噴灑:“年約十五六,生的細皮嫩肉,極為光滑,嘖嘖,瞧這雙眸子,可真是,珍珠寶石一般的美,可惜是個小尼姑。”
門內那婦人道:“尼姑怎的,尼姑就不是婦人了?城裡不思蜀急缺個雛兒,說是江陵都護府大都督楊之水的兒子楊丹雍,護送姐姐入長安,必得嘗個咱們正宗本地的,長安姑娘,還非得是雛兒。
既是尼姑,就肯定是個雛兒,你快將她送過去吧。”
“那銀子呢?”
“現給現交割,不思蜀開了一千兩的價兒,隻要小尼姑值一千兩,肯定銀貨兩訖,到時候你把錢拿回來就是。”如此沉著,冷靜的婦人聲音,不必開門,就可以聽出來,她是拉慣了皮條拐慣了婦人的。
而比這更可怕的是,杜呦呦不必見人,就能聽出這聲音來。
這聲音,恰來自於管華嚴寺的孤獨園的,靜慈師太。而靜慈師太最交好的,便是她的表姐文貞,倆人關係情同姐妹。
表麵上我佛慈悲,背地裡拐兒賣女,這樣的靜慈,文貞知道嗎?
孤獨園這地方,寺廟的專收男嬰,尼庵的當然專收女嬰。
杜呦呦恍惚記得,青龍庵後麵的孤獨園內,雖說也有斷手斷腳,瞎眼瘸腿的,但大多數的小姑娘手腳俱全,容樣兒也還算周正。
而華嚴寺後麵這座孤獨園裡麵,幾乎就沒有什麼模樣稍微周正些的孩子。而且,文貞和靜慈還特彆愛去各處抱養女嬰,抱養來,養到四五歲,眼不丁兒的就不見了。
或者說是得天花死了,或者說是有人來領養,領養走了。
會不會,這地方那些女嬰,其實全叫靜慈給賣掉了?
不過喘個息的功夫,五更天將明,月落而東方魚肚白,鳥兒鳴喳喳,高嬤嬤翻身上馬,一百倍的利潤,便準備把這小尼姑給轉送到長安城中最大的妓院,不思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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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添仨人緊追慢趕,隻比杜呦呦差了一步。不過,這樣也好,他們沒有繞到華嚴寺去,直接在路口就撞上了策馬疾奔,要趕著進長安城的高嬤嬤,兩頭騾子繼續撂著蹶子,踢踢打打,帶著兩個少年和小阿菩,就趕著進了長安城。
若是拐作奴婢也就罷了,長安城中,天子腳下,光著腦袋的小尼姑麻袋一罩,居然就給拐進不思蜀這種有名的大妓院裡去了。
李昱瑾策馬就要往前衝,郭添連忙將他攔下。
倒不為彆的,而是大清早的,郭添發現,他原本絕對絕對,永遠永遠也不會踏足這地方的老爹,居然一襲青袍,麵滿胡茬,一臉威嚴的,就從不思蜀走了出來。
郭添隨即變成了小甜瓜,嘴巴大到能吞下一顆雞蛋。
李昱瑾更加目瞪口呆,隨即一把蒙上小阿菩亮晶晶的大眼睛,低聲斥道:“好歹二郎舅,打斷骨頭連著襟的,他去這地方,居然從來不帶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