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長久的寂靜在屋子裡蔓延,不知過去多久,油燈‘忽’的一聲閃動,照在秀秀的臉上,忽明忽暗。
雀兒有些心慌,探身去拉秀秀的衣袖,“秀秀姐姐,你沒事吧……”
她方才那一下屬實將她嚇了一跳。
“沒事。”秀秀將筷子重新拾起,給她夾了一塊魚肉:“吃吧。”
她的聲音暗啞,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雀兒捧著碗,半點吃不下。
秀秀並沒有哭,可是她露出的神色卻讓雀兒覺得,她很難過,非常難過。
雀兒此刻有些後悔自己嘴快,將這件事告訴了她。
她撓著腦袋:“我,我當時離得遠,瞧得不清楚,說不定是我瞧錯了,秀秀姐姐……”
夜裡暗,油燈不斷搖曳,秀秀的臉龐隱沒在陰影裡。
雀兒越說越急,伸手去拉她,秀秀按住她的手,“我真沒事,這個時辰了,二哥哥和薛姑娘今日怕是不會回來了,這些菜放這裡沒人吃,也是可惜,一會兒你給鄭伯鄭嬸帶回去些吧。”
雀兒仔細觀察,發現她確實沒哭,方才放心。
她心裡替秀秀覺得難過,她這些天為了給崔二爺過生日費了多大勁,自己是看在眼裡的,如今歡歡喜喜給人準備一大堆,崔二爺卻跟著另一個姑娘走了,一天沒回來。
換做她,早就傷心死了。
她不要秀秀做的菜,執意今夜要在這裡陪她,秀秀攆她回去:
“鄭嬸在家裡等著你呢,你若不回,小心她揪你的耳朵。”
這威脅果然奏效,雀兒最是怕她娘親,於是蹦下板凳往外走:
“秀秀姐姐,我走了。”
秀秀點頭。
等她依依不舍地離開,秀秀又獨自坐了一會兒,方才起身收拾桌麵。
除了雞湯和魚,剩下的菜都是一筷未動,秀秀原封不動地將它們放進廚房存著。
半個時辰後,秀秀終於收拾妥當躺在床上。
已經亥時,崔道之和薛昭音還是沒有回來。
他們究竟做什麼去了?
“早上我還看見他們摟摟抱抱,親密得很……”
秀秀雙手緊握,腦袋裡不自覺響起雀兒的聲音。
雖然明白崔道之不是這樣的人,心裡還是忍不住想象他和薛昭音在一起的畫麵。
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二哥哥他……會不會當真有點喜歡薛姑娘……
越想越有這種可能,自從薛姑娘來後,二哥哥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少了許多,薛姑娘與他家世相仿,又同樣喜愛讀書,每日仿佛都有說不完的話。
相比之下,她自己家世不好,學問不行,長得也不如薛姑娘大方端莊,若她是男人,怕是也會更喜歡薛姑娘。
民間流傳的話本裡,俊朗的郎君與矜持美麗的姑娘,相約遊玩,儘興之時,在密閉的街巷內,拉著手彼此述說衷腸,衣衫淩亂汗巾鬆……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能讀懂裡頭兩個人遠勝旁人的親密。
他們會不會也這樣?
秀秀不敢再想下去。
她拿出懷中原先準備送給崔道之的玉佩,眼睛泛酸。
不能哭,爹爹說過,女孩子哭多了不好看,她不能叫爹爹失望的。
秀秀用力抹了兩下眼睛,拉著被子,將自己整個蒙住。
翌日起身,她兩隻眼睛果然都腫成了核桃。
她無精打采地在院裡吃飯,出去打聽,都沒人知道那兩人去了哪兒。
午飯後,秀秀正躺在屋子裡呆呆地拿著玉佩看,忽聽外頭響起‘吱呀’的推門聲,立即坐起,險些將手中玉佩給摔地上去。
她躋著鞋子出去,跑到房外,看到崔道之的那刻,早先眼底的那股酸意再度湧上來。
原來二哥哥沒有跟薛姑娘離開,丟下她不管。
她將玉佩握在手心裡,烙下深深的紅印。
崔道之進門,麵色不佳。
他昨日將薛昭音送到河州驛館,同薛崇明見了麵,薛崇明知道自家妹子私下受了齊家的欺負,自然惱火,他借著從中勸和的由頭去往總督府,找到薛昭音所說的大夫,探查王貴妃的事。
夜裡潛入那大夫房間,使了點手段,果然有所收獲。
那王貴妃在進宮前,竟然就已經與旁人珠胎暗結,生下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