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秀秀將飯菜端到八仙桌上後,一反常態地沒有離去,而是坐下與崔道之同桌吃飯。
崔道之看了她一眼,並沒說什麼。
兩人之間的氣氛正在悄然發生變化,崔道之在飯桌上是一向不愛開口說話,所以往常每次同桌吃飯秀秀都會多說些話讓場麵不那麼冷清,如今她卻也開始沉默不語起來。
秀秀喝完幾口粥,看向崔道之,見他眉心微皺,目光深邃,左手食指不停地敲擊桌麵,不由得垂下眼簾。
這是他想事情時的下意識動作。
他在想什麼?或者說,他在想誰?
秀秀咬了一口碗中的蜜棗,覺得嘴裡有些發苦。
她左手端碗,右手用湯匙不斷在碗中撥動,猶豫許久,終於開口:“……二哥哥,我昨日見了薛姑娘。”
秀秀看見他聽到‘薛姑娘’三個字後,原本敲擊桌麵的手指頓住,她不禁喉中微緊,左手指尖泛白。
崔道之望向她:“接著說。”
秀秀卻不想再說了,她有些後悔自己為何要試探他,忙將碗放下,搖頭道:
“沒什麼,她……她隻是說若你缺什麼東西,便讓我告訴她。”
她低著腦袋,沒瞧見崔道之微皺的眉頭。
“知道了。”他道。
秀秀深呼一口氣,將剩下的粥喝掉,等了好久,方才鼓起勇氣問了一句:“二哥哥,我送你的玉佩去了哪裡?”
她問話之時,恰巧院裡的一隻雞打鳴,將她的聲音遮蓋住。
“什麼?”崔道之側身看過來,高大的身影將早起的晨光遮住,使得坐在對麵的秀秀出現在陰影裡。
秀秀正要再次重複,卻見崔道之已經抬腳出去。
她起身追到正屋門口,右手扶在門框上,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見他的身影越來越遠,最終出了大門,不見了。
秀秀抬頭,已經辰時三刻,到崔道之上值的時辰了。
她倚在門框上出了一會兒神,隨即轉身去收拾桌子。
半個時辰後,秀秀出門,她漫無目的地在巷子裡走著,忽然被人猛地往回拉,差點摔倒。
“秀秀姐姐,你想什麼呢,再往前你就掉進水溝子裡啦!”
雀兒一手拿著水盆,一手將秀秀拉回安全的地方。
原來她早起之後,出來往巷子兩邊水溝倒洗臉的臟水,正打著哈欠,睡眼朦朧,便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往水溝邊走,連忙揉眼一瞧,卻是秀秀,於是趕緊將她拉過來。
“那水溝的水臟著呢,你掉進去就得重新洗鞋子洗衣裳,多麻煩呀。”
雀兒一邊絮叨著,一邊將秀秀往自己家門前拉。
秀秀此時已經回過神來,眨動兩下眼睛,對雀兒道謝。
雀兒瞧著秀秀的臉色有些不對勁,連忙歪著腦袋打量,問:“秀秀姐姐,你怎麼啦,可是身上不舒服?”
秀秀搖頭:“不是,我……我沒什麼事,方才就是想事情入迷了沒注意而已。”
想事情入迷?雀兒撓頭。
不到片刻,她便下定結論。
定是崔二爺的事。
除了他,如今還有誰能叫秀秀姐姐這麼魂不守舍的?
雀兒想起上次崔道之叫秀秀苦等一日的事,不免不滿道:“可是崔二爺又欺負了你?”
秀秀愣愣地想,崔道之是在欺負自己麼?
從始至終他都沒說過喜歡自己,隻是她一廂情願而已。
他那樣的人會喜歡上與他更相配的大家閨秀,好像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秀秀壓下心中的酸澀,抬頭,對雀兒笑笑:“沒有,他沒欺負我,是我昨日睡得遲了,早起精神不好。”
雀兒對她的這套說辭持懷疑態度,不過既然她都這樣說了,她也不能再說什麼,隻是對秀秀道:
“沒事就好,秀秀姐姐,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拿風箏,咱們一起去玩兒。”
說完,不等秀秀點頭便提著盆跑回家。
等她出來,手中多了個風箏,拉著秀秀便跑:“走啊秀秀姐姐。”
秀秀被她的情緒感染,心情也不似方才低落,看著風箏飛向天空,嘴角流漏出些許笑意。
她跟著雀兒,兩個人在街上瘋跑,不一會兒便一身汗。
然而正玩兒得高興,卻見風箏線忽然斷掉,風箏飄飄然落到了牆頭那邊去。
秀秀一瞧,發現落的地方正是月老祠,她拉著雀兒,兩人進去找,隻見那風箏正落在那顆掛滿紅綢的神樹上。
“好高。”雀兒以手遮陽,墊著腳抬頭望。
秀秀擼起袖子,抱著神樹的樹乾就往上爬。
“秀秀姐姐,你小心點——”
“哎。”秀秀滿頭大汗爬到離風箏最近的地方,抱著較粗的一根樹枝,伸手將風箏拿過來,丟給下頭的雀兒,正要下去,視線卻忽然落在一根紅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