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秀秀姑娘麼,要做什麼去?”
走廊那頭,紅蕊迎麵過來,等走近了,她好似才發覺秀秀手中拿著的包裹,神色驚訝。
“姑娘這是要出府?”
秀秀抱著包裹,想將它隱在身後,卻覺得這種做法隻會讓對方覺得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於是強裝鎮定,道:
“我前兒買的衣裳不好,有些不合身,正要去退,紅蕊姐姐,我先不同你說了,聽說待會兒老夫人要來,我早去早回,免得耽誤時辰,失了禮數。”
說著便要走,經過紅蕊身邊時,卻被她攔住:
“左右現下無事,要不我陪姑娘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想添幾件衣裳。”
聽見這話,秀秀手指下意識攥緊包裹。
今日怎麼回事,她記得紅蕊並不喜歡同她待在一起,原先趙管事指派她陪自己出去時,她可是一臉的不情願,如今卻……
秀秀心裡著急,自然不想答應,正費心想拒絕的說辭,卻聽紅蕊‘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捏著帕子道:
“瞧你嚇得,我不過說著玩兒罷了,咱們同去,那得多耽誤功夫,待會兒主子們過來,見這裡沒人伺候,那還得了。”
說著,她拍了下秀秀的肩頭,抬腳走了。
秀秀見她離去,心裡鬆了一口氣,雖覺得紅蕊好似話裡有話,但此刻時間緊急,她已然沒工夫去細想。
巳時了,怕是過不了一個時辰,趙貴他們便會帶著人回來,平日裡數他盯自己盯得最緊,等他回來,自己怕是走不了。
秀秀背上包裹,往離得最近的偏門走,她觀察過,這裡守門的小廝是個貪財的,隻要給錢,萬事好商量。
秀秀將方才同紅蕊講過的說辭照搬過來,因平日裡她出門多了,並沒出過什麼事,再加上秀秀扔給小廝幾個銅板,雖不多,但足夠讓他打二兩濁酒喝。
秀秀很容易便出去,當踏出崔府的那一刻,秀秀手都在發抖。
她終於要離開這兒了。
秀秀不敢耽誤,定了定神,跑到前頭街邊拿土抹了把臉,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後,照著地圖往西走,那邊有碼頭。
她早打聽過,除了來時的陸路,坐船也能一路南下河州,如今已至初夏,江麵上的冰早沒了,來往船隻已經開始通航。
若是順利,不消數日,她便能歸家。
秀秀將地圖揣進懷裡,抬手抹了下眼,快步向碼頭走去,期間她時刻注意著路上的動靜,怕遇上崔家的人。
等快到碼頭,隻見遠遠駛來幾輛馬車,秀秀定眼一瞧,坐在前頭馬背上領路的正是趙貴。
秀秀連忙閃身躲在街邊巷子裡。
等他們走遠,秀秀方才出來,抱著包裹到碼頭上去。
南下的船很多,到河州的卻少,秀秀好不容易問到一艘,在後頭排好隊,準備花錢上船,卻看見前頭一個女人不知為何,忽然跪在地上,拉著那收錢的男人哭道:
“大爺,求您行行好,就放我上去吧,奴家確實是良籍,不是逃奴,路引並非沒有,隻是不知丟在何處了,還請大爺開恩!”
她淚流滿麵,嗑得滿頭是血,那男人卻像是見慣了這場麵一般,絲毫不為所動。
“沒有路引,誰知你是什麼身份,我還要跑官府去查不成,我不管你是從哪兒逃出來的,這年頭,你們這些逃奴真是一點不讓人省心。”
“開恩叫你上去,等你主家或者官府查出來,便是我的過錯,你就算是把頭磕破,我也不能叫你上船。”
秀秀在後頭聽得心頭直打鼓。
她也沒有路引。
原本想著若有人懷疑她是逃奴,她便將那張賣身契拿出來證明她已是自由身,可是如今看來,並不可行。
她還需要從官府那裡拿到路引才成。
秀秀正躊躇著,便見不知何時從人群中出來幾個官差,將方才那個哭鬨的女人拖走了。
女人哭聲嘶啞,拚命叫喊,最終叫人堵上了嘴巴。
秀秀看得心驚膽戰,抱著包裹,不斷往後退。
“哎,你這小姑娘,腳往哪兒踩呢!”
秀秀回頭,隻見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正指著自己的腳,臉帶怒氣地看著她。
她連忙鞠躬道歉,隨後飛快地跑出碼頭,躲在不遠處的巷子裡,貼著牆蹲下。
現在該怎麼辦?秀秀滿心迷茫。
要想有路引,就得到衙門去辦,耽誤時間不說,她的來曆以及從崔家逃出來的事還會被官府知曉,她也會被當做逃奴處置。
方才那個女人被官差帶走時,其餘人瞧她仿佛是在瞧個死人。
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秀秀還不想死。
若是不坐船,走陸路,她便要一路通過數十個城的關卡,到時恐怕也要查路引,即便不查,這一路這麼遠,她不可能用腳走回去,那就要買牛車,可是她的錢根本不夠。
秀秀抱著手臂,心底一點點漫上一股絕望,不知該怎麼辦。
她也不能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否則會惹來地痞流氓的注意。
秀秀扶著牆起身,去看碼頭的船隻,她發現那艘她想坐的船,因為等貨,要到明日清晨方才離開。
她忽然想,夜裡審查應當會鬆一些,她會遊泳,也許可以試著偷偷遊到船上去。
秀秀心中再次燃起希望。
她拍了拍臉頰,在心裡給自己鼓勁,起身往不遠處的餅攤走去。
還有幾個時辰才入夜,她得好好填飽肚子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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