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顯逼仄的屋內,開始出現一陣長久的寂靜,不多時,突然爆了一聲燭花。
許是聽見聲音,秀秀慢慢掀開眼簾,隔著被汗潮濕的發絲,望向不遠處晃動的燭火,眼神有些空洞,問:
“……結束了麼?”
她平日的嗓音總是清亮爽脆的,如今卻染上一股難以忽略的暗啞,應當是方才放聲喊叫所致。
喜鵲以為秀秀這幅模樣是高興傻了,畢竟能得二爺親近,那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將來不管是被抬作姨娘還是出去嫁人,都能得個好前程,於是輕腳走過去,道:
“是呢,二爺才剛走,恭喜姑娘了,咱們二爺身邊一向是沒個親近的人,姑娘是頭一份兒呢,往後可有好日子過了。”
前段時間秀秀逃走的事闔府上下都知道,滿以為依二爺的脾氣,她怕是凶多吉少,沒成想峰回路轉,二爺竟賞給她這麼大個恩典。
好日子?
秀秀愣愣地想,會有好日子麼?
想起方才如同噩夢一般的經曆,秀秀慢慢蜷起雙腿,將自己往襖子裡縮。
在河州時,她曾經想過若是自己嫁給崔道之,他們二人的洞房花燭夜會是什麼樣子。
她想過千百中,可是卻從未預料到會是如今這中情形。
他牢牢禁錮著她,左右她的一切,仿佛一座山,叫她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她好疼,疼到連哭都沒有了力氣。
那邊喜鵲還在說:“姑娘,今兒是姑娘的好日子,可惜太晚了些,明兒咱們幾個作東,好好擺一桌席,慶賀慶賀才是。”
後頭的春茗也在跟著應和。
然而隻聽秀秀道:“......不是什麼高興事,就沒必要擺席了。”
兩人皆是一愣,喜鵲要問,被春茗拉住,搖了搖頭。
半晌,秀秀呆愣愣的,說:“……我可不可以洗個澡,全是汗,我好難受……”
身上的味道叫她覺得反胃,她想全洗掉,然後把方才的一切全忘了,好好睡一覺。
她太累了。
喜鵲聽聞她的話,連忙掀開襖子往她身下看了一眼,臉紅之餘,也不禁輕聲‘啊’了一下。
怪不得說難受呢,二爺下手也太重了些,姑娘這回開臉,瞧著可是受了好一番苦楚。
春茗也上前看,隨即拉著喜鵲道:“你這小蹄子,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跟我去打水來?”
喜鵲點頭。
兩人一起去提水來給秀秀洗澡,事後,喜鵲又跑到西院老夫人那兒找李婆子,李婆子應當是在裡頭當差,喜鵲等了好些時候,方才等到她出來。
“好媽媽,姑娘如今疼著呢,媽媽可否拿一些去血化瘀的藥來?”
李婆子乍一聽喜鵲的話,還以為自己年紀大了耳朵不好聽錯了。
“你說什麼?二爺當真給秀秀開了臉?!”
說完,連忙捂嘴,左顧右盼,怕惹著主子的清淨。
這不能怪她大驚小怪,實則是前兒老夫人還疑心二爺身上有毛病呢,眨眼他便同秀秀那丫頭成了事,這怎能不叫人驚喜?
看見喜鵲點頭,李婆子喜不自勝,連忙道:
“有!有!你等著,我這就給你拿去。”
李婆子捏著帕子轉身,左腳剛跨過門檻,便似想到了什麼,道:
“二爺可曾給她喝藥不曾?”
喜鵲一愣,麵色有些迷茫道:“媽媽,喝什麼藥?”
李婆子於是斂了神,怪道這些丫頭們不知道,一則她們年輕,二則算上去了的大爺,這府裡原先也隻有兩位爺。
大爺娶親早,婚前因怕傷了身子,老夫人也未曾敢給他安排通房,婚後,他與大奶奶感情甚篤,也不願納妾,因此那藥便用不著。
二爺從前身邊連個貼身丫頭都沒有,到了如今才有了頭一回,家裡的丫頭們自然不曾聽過那些防止人有孕的藥。
暖床的丫頭,連個妾都不算,若是在主母過門前有了身子,那對他們家來說,可算是醜事一件,哪個好人家願意把女兒嫁到他家來?
他們崔家如今才剛起複,外頭等著拉崔家再次下馬的小人可不少,二爺的婚事自然馬虎不得,勢必要娶一位家世才貌都得力的妻子才好。
是以,在此之前,不管是為了崔家,還是為了秀秀自己,她的肚子都不能有任何動靜。
這些事二爺應當知曉才是,怎麼卻沒有動作?難不成是忘了?
李婆子進去回了老夫人,老夫人自然是欣喜非常,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總算是虛驚一場,老國公到底還是保佑著咱們家……”
隻不過,那個叫秀秀的丫頭不是被老二送進了獄裡?怎得又接回來了?
看來到底是舍不得。
她這兒子難得對什麼人上心,老夫人便想見她一麵:
“明兒把那孩子叫到我跟前來,瞧瞧模樣。”
李婆子應了,猶豫片刻,還是將心中顧慮說了,老夫人一聽,猶如醍醐灌頂,道:
“虧你想的周到,我竟險些忘了,你們二爺此前從未有過男女之事,怕是也沒想到,這樣,你去找人快去外頭配一副藥來,往後但凡二爺同她親近,都送去。”
“是。”
李婆子掀簾出去,將祛瘀化血的藥扔給喜鵲,隨即招了小廝到外頭買藥。
半夜三更,秀秀正睡著,被人叫醒,她以為又是崔道之,嚇得連忙起身縮在牆角,隻是一動,身上便酸疼難當。
“姑娘怎得不熄燈?”李婆子拿帕子去擦秀秀濕汗的鬢角,道:“彆怕,是我。”
等瞧見是李婆子,秀秀方才仿若從水中鑽出一般,猛地鬆了一口氣。
這丫頭,怎麼總是這樣一驚一乍的?
李婆子看著秀秀,心中暗自思襯,半晌,收回思緒,笑了下,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給她:
“姑娘把它喝了吧。”
秀秀看著碗中升騰的熱氣,問:“媽媽,這是什麼?”
李婆子將實情說了,最後安慰她道:“好孩子,你如今還小,有了身子怕是對你不好。”
她本以為自己勢必要廢好大的口舌方才能勸服她將湯藥喝了,沒成想秀秀聽後,起身接過她手中的湯藥便一飲而儘。
滿嘴的苦味迅速彌漫整個口腔,秀秀將碗遞還李婆子,擦了擦嘴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