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魔界。
陣法中,眾人墜入了各自最後一片記憶當中。
而虞綰的記憶也跟著曾經的腳步向前走。
她離開門派獨自修煉數年有餘,再次歸來時, 不僅本人已經和過去一樣冰冷淡漠,修為也有了極大的增長。
回到門派後,虞綰和闕塵真人長談了一次, 她告訴了闕塵真人一些有感於她的事情。
闕塵真人聽過也不由得有些唏噓。
“當時我便覺得你和虞寬二人關係特殊, 既像師徒父女,又有些生疏, 原來其中還有這麼多的原由。”闕塵真人歎氣道, “阿綰啊, 你若是早些說,又何必離開門派這麼久呢?我若是知道這其中的事情,自然不會讓燼兒整日纏著你。”
虞綰沉默未語。
她一貫是這樣的, 簡練地說出自己要說的話, 他人的回答隻要不是必要答複, 便不會開口。
闕塵仙人也已經習慣了她的沉默, 安慰道,“回去住吧,我向你保證,這次不會再有人來纏著你了。”
虞綰微微頷首。
她離開闕塵真人的住處,向著山頂飛去。
鬱鬱蔥蔥的綠色山林如同水流般在她的腳底劃過,虞綰的餘光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在山路中央的平台上,靜靜地凝望著她。
那是沈燼。
虞綰餘光而已,甚至沒有低頭去看一眼, 便直徑回了山頂自己的住處。
她走時沒有和沈燼說過, 回來也沒有打聲招呼。
虞綰閉門修煉, 起初也有些不適。她總是習慣性地在沈燼會來叨擾的時間來分出一縷精神,去感受外麵是否有人。
她的本意是怕被他再纏著的。
可自從虞綰回來之後,沈燼再也沒有出現過,一次也沒有。
甚至一年中闕塵真人門下罕見的聚齊的那一兩次,沈燼也沒有過來說過一句話。
他們二人就像是兩座大冰山,隻要他們在場,其他的師弟師妹們便畏畏縮縮,連句話都不敢說。
會麵結束後,虞綰返回住處,她剛轉身,沈燼終於忍不住向前了一步,他急促地說,“師姐。”
虞綰腳步停下,她側過臉,一雙漂亮的眼眸淡泊疏遠地抬眸看向他。
沈燼喉嚨一緊,在這種眼神下,似乎再多的話都說不出了。
他輕輕呼吸著,然後低聲道,“……一切都好?”
虞綰注視著他。
“嗯。”她淡淡地回應。
沈燼點了點頭,二人相對無言。
後來的幾年,虞綰的生活都很安靜。她和任何人都沒有什麼太多的交際,最多會和闕塵真人多說幾句話,而和沈燼,一年說話也不超過十句。
一日,闕塵真人登門拜訪。
“阿綰,你師弟要正式突破第五境了。”闕塵真人笑眯眯地說,“他被你比得一直有些自卑,其實是個天才。”
第五境至第六境的突破,一向都有小渡劫之稱,許多修士就是折損在這裡。
跨過去就是半仙之身,跨不過去便這幾百年的努力都全部化為泡沫,人也灰飛煙滅。
所以許多修士選擇在第五境時不再向上,放棄飛天成仙,但也可在修仙界安居一隅。
闕塵真人看向她,“你想幫他坐鎮嗎?”
如果有高修為的修士在旁邊為其助陣,能扛過去的幾率能多一些,或者若是衝擊失敗,旁邊有高人保護,至少也能留下一條性命。
虞楚垂下睫毛,她淡漠地搖了搖頭。
闕塵真人看著她,他笑了笑。
“我能理解。”他笑道,“那便交給我吧,有我一人足矣保護他的安全。”
虞綰沉默地目送他離去。
第二日,沈燼隨著闕塵真人以及門派其他山頭的長老師父們一齊來到後山的渡劫洞府裡。
大約幾日之後,天空上雷雲漸漸凝結翻滾,遠在本門派的虞綰緩緩地睜開眼睛。
很快,雷劫轟隆隆地劈向洞府的山頭。
在眾多師父長老的護持下,雷劫中的沈燼前半段十分順利。
他在痛苦之中重塑身體,這小雷劫眼見便度過了大半。
可是後麵卻是渡劫心魘,渡劫的修士會回憶起過去的所有事情,情愛恩仇,如果放不下心結,瞬間失神,可能都會導致一切努力前功儘棄。
沈燼的記憶被一層層的翻起,他的麵容冷峻,冷汗從額角流下。
記憶的最開始,是他的母親那永無止境自怨自艾的嘮叨和自我傷害。
他的父親早亡,母子倆獨自在邊疆苦寒的小村生活。
母親每天哭哭啼啼,哀怨日子不好過,將所有的怨恨都給了年幼的他,哭訴著如果不是因為懷了他,她不可能落得這樣的下場。
有時怨氣無法用辱罵的方式化解,女人就會打他。
她從不做活,是村民的善心接濟讓他們母子能夠艱難的活下去,哪怕身上的衣服都是其他家的女人送來的舊衣服,母親仍然會私下辱罵這些偏遠村莊裡的人們都是刁民。
那是她原本身為富裕的中原人唯一能抓住的優越了。
他從沒被她愛過,被她毒打,被她埋怨,可沈燼從沒有恨過他的母親。
他隻是瞧不起她。
她懦弱,陰暗,卑鄙,懶惰。沈燼看不起這樣的人,哪怕她是他的母親。
後來,她得了病,很重的病,臨死前,猙獰地掐著他的脖子,要帶他一起走。
沈燼用儘全力掙脫了她,因為他想活著。
他想活著,哪怕像是一株野草,也要活著。
邊疆似乎永遠都這樣冷,年幼的沈燼眼裡的一切都是灰暗的。
母親死後,日子好過了許多,他也十多歲了,可以幫各家乾活換來尊嚴,正大光明的換取自己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