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貞下樓時, 還特意往角落裡瞄了一眼,佟師兄已經回去了。
王福禮道:“怎麼你真想跟他一起吃個飯,握手言和?”
秦貞道:“那倒不是。”
反正大家現在的路都岔開了,以後府試過不過, 其實更無關緊要了。
隻要不背後捅刀子, 做個陌生人也蠻好。
王福禮把菜單報好。
從荷包裡摸出一塊銀子, 問小二:“這頓飯夠不夠?”
小二稱了下,笑道:“夠了夠了, 還能送您一大盆湯,您是要丸子湯,還是甜湯, 或者肚絲湯?”
王福禮選了個丸子湯。
小二去後廚報菜, 秦貞拉著他道:“師兄, 咱們不是說好了, 待回去時一並算嗎?”
王福禮道:“這菜都是我點的自然是我出錢了,再說了……”
李青雲和朱玉山兩人家境是真不大好。
他們住店花了二十兩銀子, 餘下的五兩說是頂飯錢什麼的,事實上這些天吃的東西,王福禮大概能算出來。
饒是客棧算得再便宜,每日還送茶水、點心, 下雨給大家備傘,事實上那五兩銀子, 根本沒法支撐大家住一個月。
若說一人五兩一個月還說得過去。
而且這頓飯秦貞也瞧見了, 半兩銀子就沒了。
秦貞道:“那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出吧。”
“你彆跟我說, 朱師兄生病那會,人家大夫是免費給你送藥的……”
煎藥人家也要收錢的。
更何況他們過不過府試跟人家醫館是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什麼出診費,抓藥費等等這些, 朱玉山病好之後,問秦貞花了多少銀子,要把錢給秦貞。
秦貞隻收了一兩。
王福禮道:“彆當我什麼都不懂。”
朱玉山那病哪能隻花一兩呀,而且朱玉山喝的糖鹽水,光是糖就得不少錢呢。
且考試的時候,秦貞讓大家每人帶了幾塊糖,說是比帶饅頭、餅子那些管用還方便。
這些可都是秦貞一個人出的錢。
所以,王福禮接著道:“你彆看我不聰明,沒你們學習好,但是我心裡清楚的很,你老覺得自己能賣畫賺點錢,默默的幫咱們,我們家也不窮的呀,我姐夫那酒樓生意特彆好……”
秦貞好笑道:“李老板再有錢也不能給你吧。”
“誰說的,下次院試,我跟你們說,所有花銷都算我的。”
秦貞被他拍著胸口的樣子給逗樂了,“行了,你小聲點,你請就你請唄。”
王福禮這才開心了起來,聳聳肩道:“阿貞,能跟你們做朋友真好啊!”
李青雲因為沒什麼錢,儘量在生活上做一些事情幫助大家。
朱玉山也是,什麼跑腿的事情,他都和楊喜都搶著乾……
就數他平時最懶了些,而且還喜歡跟人抬杠,說話有時候沒把門還會得罪人,不過大家都沒嫌棄過他。
說完還摟住了的秦貞的胳膊,在他肩上蹭了蹭,這可把秦貞給惡心壞了,一把將人推開,王福禮嘿嘿笑道:“說真的,你要是個女的就好了!”
秦貞冷汗,“你咋不說你是個女的?”
在身高和體量上明明他更有優勢,王福禮一想也對,順手捏了個蘭花指。
秦貞:“……”
這是想找抽。
兩人除了點菜之外,王福禮還讓掌櫃算了一下,他們這段時間一共花了多少銀子。
掌櫃道:“公子這是要走?”
王福禮道:“那倒不是,就是看看咱們帶的銀子夠不夠。”
掌櫃笑道:“公子莫著急的,不夠也沒關係,咱們東家說了,凡是在咱們店裡入住的學生,若是過了府試,不論名次,吃住都是有優惠的。”
“若是中了榜首,吃住全免。”
王福禮雙眼一亮,“這麼好?”
掌櫃道:“公子們若中了,也讓咱們沾沾喜氣不是。”
看人家新餘酒樓,就因為先前出過幾個榜首,名氣一下子就上去了。
王福禮雙眼亮晶晶地點頭,可轉念一想,對秦貞道:“得了,榜首是吃住全免,咱們能中不能中還另說呢。”
所以,現在空歡喜一場。
掌櫃道:“公子可不能這麼說,考運這種東西誰說得準,還不興人有一個美好的願望。”
王福禮算是被掌櫃徹底說服了。
幾人圍著桌子吃飯時,他還讓小二送了壺小酒。
邊吃邊開心道:“掌櫃說了,若是能上榜,咱們就有優惠了……”
就是不知道能少收多少錢。
楊喜趁他不注意,在酒杯裡倒上了醒酒湯。
王福禮喝得有點兒暈,一連灌了兩杯醒酒湯都沒發現。
秦貞道:“果然是醉了。”
幾個人酒量都不太行。
大家也沒敢多喝,明日還得去韓家蹭學呢。
第一次上門,總得帶點禮物什麼的。
秦貞來的時候倒還真帶了,主要是上次韓老太爺生辰,請他過去他沒去,這是給人補生辰禮的。
給曲先生嘛就沒帶了。
朱玉山道:“要不找掌櫃問問。”
也隻能這樣了。
王福禮喝得有點多,根本說不成話。
李青雲和朱玉山都收拾好回房休息去了,他還躺在床上吱吱呀呀,幻想著中了榜首,掌櫃給他免食宿費了。
不過王福禮除了話多點,嘮叨一些,倒是沒彆的壞毛病。
酒品還算可以。
秦貞聽得有些頭大,好幾次都想拿手劈他一下。
可又怕一個劈不準,把人給劈沒了,索性看了楊喜一眼道:“要不,師兄咱們出去吹吹風!”
楊喜笑道:“把門關好!”
客棧一共三層,三樓沒有住房,秦貞這麼久以來還是頭一次上來。
眼前豁然開朗,像是個觀景台,搭了個頂四周並沒有圍起來,中間還擺了些桌椅,這年頭的房子都不高,站在三樓居然有種縱觀全城的感覺。
兩人走了一圈,聊天嗑瓜子的師兄看到秦貞喊他過去坐。
還順帶著給兩人一人一把瓜子。
可能因為剛考完,大家的心情都有點小激動,話也比較多。
亂七八糟秦貞聊得口乾舌噪,回到房間一連喝了半壺的水才算緩過勁來。
扭頭一瞧,王福禮掛在床沿上已經睡著了。
楊喜從下頭提了壺茶上來。
兩人合力把人抬到床上放好,又蓋了被子。
全程王福禮都沒醒,秦貞收拾好躺到床上,還聽他嘟嘟囔囔的喊著行,我還行之類的話。
第二日,秦貞爬起來,韓家的馬車已經到了。
秦貞暗道一聲不好,麻利的將自己收拾妥當了,因為著急,三個人免不了你碰我一下,我擠你一下。
王福禮歪著脖子道:“阿貞怎麼回事?我這脖子不對勁兒?”
早上起來,就感覺有點轉不過彎。
楊喜拿熱帕子給他敷了敷,但是沒掰回來多少,“行了,趕緊走吧,韓公子都在外頭等好一會了。”
王福禮歪著脖子下樓。
秦貞跟著後頭看得笑了好幾回。
太慘了,昨天他回來時,王福禮就半個身子歪在床沿上,脖子也掛著,整個人以一種極其艱難的方式平衡著。
估計要不是因為一隻腳掛在了床尾的欄框上,早就摔下去了。
今日過來接他們的是韓四和崔二。
崔二笑道:“三師伯說,讓我帶七公子認認門,咱們下午就在那裡畫畫。”
秦貞點頭。
餘大爺是他見過比沈君月性子還急的人沒有之一了。
韓四邊走邊給大家介紹府城。
頭一次去韓家幾乎是繞城小半圈,韓四道:“下午回來時,咱們再繞另一半,到時候師兄們想逛那兒也方便。”
他還特意給介紹了府城的書肆。
比起他們縣城的可不知道大了多少。
韓四道:“咱們餘城雖然比不上京都,但是書肆的書,卻與京都那邊是一樣的。”
這個書肆是由朝廷開辦的,所以,許多旁的小書肆找不到的,在這裡都能找到。
每個府城都有一個這樣的書肆。
價格也是朝廷統一的。
一聽這個,秦貞幾人都沒說話。
鹽價還是統一的呢,結果呢?
秦貞略一思索覺得書價可能也不好操作,畢竟讀書人就這麼一些,而且讀書人都愛較真,也許你問他大白菜多少錢他不知道,但是你問他學習用品什麼的,肯定一說一個準。
讀書人中間還有不少的秀才、舉人,這樣的人地方官員都不好得罪。
到了韓家,韓四領著大家先去給老太太請了安。
韓老太太對於秦貞的畫也是喜歡得不得了,尤其是秦貞畫的那幅送給宋老太太的,她就想要一幅差不多的桌屏。
可惜秦貞要準備考試,老太太都沒好意思提。
今日見了秦貞,把秦貞給誇了好一會,知道秦貞給韓老爺子補壽禮了,又誇他太客氣,太有禮貌了。
簡直跟丈母娘誇女婿似的。
秦貞出了老太太的小院,心虛地抹了把汗,“韓祖母真是太客氣了。”
關鍵是韓家女眷多。
因為老太太在,所以各位太太,甚至還有姑娘們都來了,他就跟誤入鬨市的大猩猩似的。
韓四笑道:“我們家老太太已經很久沒這麼誇過人了。”
上次誇人,還是李三來的時候。
可惜李三成親了,秦貞也成親了,不然他們家那些姐妹,還真能從中挑一個中意的。
秦貞道:“老爺子今日不在嗎?”
“祖父昨日與老朋友去城效的山莊釣魚去了,大概得三四天才能回來。”
秦貞笑道:“釣魚總是有許多樂趣。”
他突然想畫一幅“釣魚翁”。
到了家學,曲先生還未開始講課,韓五和韓七兩人正在背書。
見秦貞他們過來了,曲先生簡單了解了一下秦貞他們所讀的書,這才開始講了起來。
頭一個問題,就是這次的試題中的一個。
大家立馬豎起了耳朵。
大家來的本來就有些晚,不過一個半時辰,就到了午膳時間。
秦貞有些意猶未儘。
望著自己跟鬼畫符似的課堂筆記,默默給合了起來。
今天晚上又有事情辦了。
曲先生走後,王福禮長長吐了口氣,開心道:“阿貞,我這次的文章大體和曲先生講的差不多。”
又增加了幾分上榜的可能。
秦貞笑道:“那我得提前恭喜師兄了!”
王福禮笑著拱拱手:“同喜,同喜!”
見秦貞和王福禮聊完了,韓五蹭過來道:“七公子,您下午真不跟咱們一起踢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