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學的課都是早上。
秦貞幾人一大早起床收拾好便背著包去了府學。
宗先生早早就讓學生在門口等著他們, 到了教室門口,呂先生也在其中。
秦貞這才發現,他把自己的胡子都給刮了, 整個人年輕了不少。
然而, 仔細一想, 可不是咋的,事實上像呂先生、佟先生兩人也就是四十上下,正年輕著呢, 在他上輩子那個時候很大一部分人還沒結婚呢。
可現在卻屬於爺爺輩了。
呂先生沒了胡子看起來也就是二十多三十歲,今日還特意穿得年輕了點兒,頭發仔細一梳,和秦貞他們這一群十幾歲二十來歲的坐在一起倒是沒什麼違和感。
於是, 呂先生就這麼跟他們蹭了一早上的課。
秦貞道:“先生,感覺如何?”
呂先生打了個哈欠道:“還行吧。”
這樣的課秦貞他們聽了沒問題,士要是讓學生自士思考,再加上秦貞喜歡做筆記, 不懂的地方下去後再與同學理一理,基本上就沒什麼問題了, 可若換成私塾那些甲班或者乙班的,聽起來就有點勉強了。
果然,府學士要還是針對要考舉人的學生啊。
呂先生道:“那你們可有什麼收獲?”
今日講學的這位梁先生是位同進士, 因為中進士的時候已經快四十歲了, 同進士連考庶吉士的資格都無, 於是, 他便侯了個官,做了幾年縣令。
士要還是因為年紀大了些,不怎麼好升上去了。
想去京裡謀個職位, 可以他的家底和資曆井不太好弄,再加上,兒子中了二甲五十來名,於是便辭了官,在府學謀了個先生的工作。
在府學名聲還不錯,想拜他為師,找他指導的學生多的了去了。
秦貞琢磨了一下用詞,“規規整整吧。”
即不像董大人那樣見識多廣,又不像辛先生那樣會引著學生把問題說下去。
反正就是規規整整,可能與本人的性格有些關係。
畢竟年紀、經曆都在那兒。
不管是人還是課都透著穩紮穩打的感覺。
呂先生好笑道:“那你說說老夫的課怎麼樣?”
秦貞暗暗咋舌,早知道就不說了,不過呂先生正等著呢,他也不好意思搪塞,想了想道:“針對性不一樣,先生針對的是過了府試,想要過院試的學生,內容自然是講得越細越好。”
上次餘城來的兩位先生都有這樣的特點。
一個知識點能給你講一整天。
把能牽扯進去的內容和書目都恨不得告訴你,讓你背牢靠了。
那是因為不管縣試、府試,還是院試,考的就是你的基礎知識。
可鄉試和春闈就不一樣了,閱曆和思想大概更重要一些吧。
梁先生講的就比較籠統,但是極少與學生互動,反正就是規規整整,該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至於你怎麼想,梁先生好像不大在意。
呂先生道:“沒想到你感悟這麼深。”
秦貞道:“不敢,就是聽了這麼多先生的課,覺得梁先生其實也沒有大家說的那麼好。”
這些先生的課,讓他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辛先生了。
可惜人家也就是路過,隨便過來扯幾句。
呂先生又問了宋賢幾人。
宋賢的感受和秦貞差不多,宋先生和呂先生兩人一見如故。
兩人經常一起討論如何教好學生,兩人對於秦貞他們幾個人下課後一起扒文章,討論功課這種學習方法很是推崇。
可惜宋賢他們私塾也就宋賢和楊師兄兩人。
否則討論起來收獲會更多。
呂先生與大家聊了一會,便把人給放走了。
他今日還得去見幾位老朋友,秦貞幾人要去許中義家,喝他的喬遷喜酒。
說是喬遷其實什麼事也沒有,就請了他們幾人,燒了幾個人菜,大家邊吃邊討論功課。
見吃的差不多了。
許中義道:“阿貞,我那畫你幫我看看,咱們等歲試結束能不能開始。”
秦貞跟他進了書房,再次將畫給看了一遍,道:“上次我給你的清單還在嗎?要是有時間,你把上麵的材料準備一下,考試結束後,咱們就能開始了。”
“對了,師兄許多東西需要一點就行了。”
許中義道:“好的。”
正說著佟二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許中義手中的單子笑道:“師兄,我可以幫你買。”
這些東西她都知道,自己作畫時也用過,其中有些材料還能用彆的代替。
許中義笑道:“那辛苦師妹了。”
秦貞:“……”
我真是躺著也吃了一碗狗糧呀。
秦貞從許中義家回來,又開啟了以前的學習模式。
梁先生講的內容籠統,甚至有些書他們還未曾看過,秦貞把重點內容列出來,按人頭分,每人一兩個問題,大家各自整理完,秦貞再往一塊總結,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吃過飯,幾個人又圍成一圈開始看整理的內容。
李青雲笑道:“每次和秦師弟一起討論東西,都覺得收獲很多。”
朱玉山道:“你要是想在硯城讀書也不是不可以呀。”
李青雲道:“我可沒信心考到前三十名。”
本來秦貞他們府試前二十名都能來硯城,這樣今年的競爭壓力就小了許多,誰曾想今年遇到了這事。
秦貞道:“師兄,其實我覺得今年是名額比往年多了。”
往年說是歲試前二十名,事實上你院試成績好的,歲試的成績肯定也不差,再加上還有府學裡這些秀才在這兒呢,餘下的人能進前二十的寥寥無幾。
今年擴大到前三十名,總比往年多了十個名額不是。
總能擠進去幾個人吧!
楊喜笑道:“這麼說,不管是前二十,還是前三十,事實上咱們是半點機會都沒有。”
他們一群人中就隻有王福禮是穩穩的進了府學,從今日起,他已經辦好了入學手續,現在已經把東西搬到府學去了。
想來應該在宿舍鋪床呢。
宋賢今日一問才知道,李老板那位親戚根本不是府學的先生,而是道台大人。
平時比較低調,因著小時候家裡窮,李老板的父親經常接濟他與家人,現在李老板來了硯城開酒樓。
他有次路過覺得這酒樓的名字與記憶中的那個一模一樣,便進去瞧了瞧,點了幾樣常吃的東西,一嘗味道便知道這是自己曾經那位恩人。
與小二一打聽可不就是當年那家麼,於是便經常來這裡吃飯,一來二去就跟李老板攀上了關係了。
聽說李老板的小舅子今年過了院試,便想報答李老板一家人,於是將王福禮安排到了府學讀書。
現在還親自在教導李老板的兒子李元元呢。
眾人聽得一陣噓唏,能像道台大人這樣知恩圖報的,甚至在自己發達後還記得恩人的,不管在哪個年代都彌足珍貴吧。
眾人又讀了會書便各自回去睡覺去了。
如此在府學學習了幾日,終於迎來了歲試。
令秦貞鬱悶的是,他們這些年輕體壯的,被安排到了貢院考試。
因為人數太多,府學排不開。
宋賢縮著手道:“我感覺咱們也算幸運的,起碼在貢院還有號房,雖說擋不了多少寒冷,可也比那些在府學操場上考試的師兄們好點。
秦貞道:“說來也是,加油吧!””
沒想到,運氣這麼不好。
一早起來就飄起了雪花,現在是越下越大。
而他們也沒有任何準備,出來帶了一壺熱水,經過一個時辰水早就冷了下來。
秦貞冷得直打哆嗦,寫出來的字都自帶抖性。
好在歲試也就場三場,每場二個時辰,一共一天半的時間。
除了第一場沒有任何準備之外,餘下的兩場他們都準備了湯婆子、暖手爐。
秦貞這次說來了就不回去了,阮氏還特意給他帶了鬥蓬。
歲試也不像正經考試那樣麻煩,不允許你這個不允許你那個。
饒是如此,秦貞的大耳朵也給凍了。
晚上吃飯時,總感覺耳朵癢得厲害,揉了揉、捏了捏,一點用都沒有。
坐在他旁邊的宋賢咦了一聲,“你這耳朵腫了。”
跟被蚊子咬了似的。
耳朵本來就大,現在看起來更大了。
秦貞從銅鏡裡照了照,苦哈哈道:“一會用熱水敷一敷不知道能不能好。”
楊喜道:“佟師妹那兒應該有帶凍傷的藥,明日你去給他們家修畫時,問問。”
秦貞覺得也隻能這樣了。
這次考試也把呂先生凍得不行。
考完第二天,便急著要回去。
王福禮因為要成親,也與呂先生一道同行了。
楊喜知道他的成績上不了府學,也背著包離開。
李青雲和朱玉山還想搏一把,再加上李青雲要跟秦貞學畫畫,決定不管上不上得了府學,都留到成績出來。
是以,朱玉山也與他一道留了下來。
秦貞他們給呂先生送行時,忍不住道:“先生,您怎麼不參加鄉試呀。”
他一直覺得呂先生的學問蠻好的,參加鄉試不一定過不了,何必每年受這樣的苦。
就像佟先生人家隻中了個童生,也不用來參加歲試。
可呂先生不一樣,聽說二十來歲就中了秀才,到現在也這麼多年了,不可能中間沒想過參加鄉試呀。
呂先生道:“彆問我,問我就有陰影。”
當年他也參加過,畢竟二十來歲的秀才,也有驕傲的資本。
豈知,一進考場,給他分配的位置實在讓人一言難儘。
七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那一年又許久不下雨。
白天熱還能挺過去,大不了多喝些水,可到了晚上隔壁那個胖子呼嚕聲起此彼伏,晚上睡不好,白天沒精神。
天氣又熱他離廁所又挺近,那味道簡直終身難忘。
現在想想都不寒而栗。
呂先生回來後,生了一場重病,以後一說起鄉試,他就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恐怖。
這麼多年來也沒鼓起勇氣再試一場。
呂先生走後,朱玉山道:“被他這麼一說,我都有點害怕了。”
他身體一向不怎麼好。
在裡頭待九天,誰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
秦貞揉了揉癢得抓心撓肺的耳朵,咬牙道:“不管怎麼樣,熱總比冷了好。”
他是決定了一定要過了鄉試。
不管多少年,能少參加一次歲試就少參加一次。
歲試成績大概在十一月底出。
秦貞他們幾人早上在府學蹭課,下午抽時間把內容整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