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你媳婦出事了,大隊長催你趕緊回去!”
陸衛國機械般地揮起鋤頭,烈日驕陽下,一個又高又瘦的漢子氣喘籲籲地向他跑來,跌跌撞撞地揮著手,顯然是急了。
“你說什麼?”陸衛國的大腦有那麼一瞬間嗡地一下,低頭看見手中握著的鋤頭柄。
然後,他就懵了,這事竟然是真的!
喊話的人被他的大黑臉嚇了一跳,陸衛國常年下地乾活,皮膚黑黝黝的,這眉頭一皺,眼睛一瞪,就跟黑麵閻羅似的。
錢大軍打了個哆嗦,想起大隊長的吩咐,那也是一條人命啊,他開始急了,“你媳婦摔田裡了,連帶著兩簸箕糞料,現在還沒醒,你倒是快點吧。”
看他還在猶豫,錢大軍趕緊上前去拿走他手中的鋤頭,“我先幫你乾著,你趕緊去,可彆出事了才好!”
錢大軍一靠近,陸衛國下意識地就要給他一個過肩摔,然而錢大軍除了搶鋤頭也沒有任何傷人的動機,他趕緊將狠厲的姿勢收了回去。
錢大軍不知道自己撿了一條命,搶了鋤頭,黑黝黝的臉蛋透著焦急的神色,“你快點去!”
陸衛國緊緊抿著唇,黑黑的眸子掃了一通四處的環境,耳邊的人還在一遍遍催促。
“行,那我先去了,麻煩你了,大軍。”陸衛國順著記憶叫出他的名字。
“不用不用,你趕緊去,”說話間,錢大軍已經揮舞起鋤頭來了。
陸衛國被趕鴨子上架,匆匆往記憶中的陸家趕去,趁著大腦還算清醒,一邊梳理著有用的信息。
他很確定的是,他,陸衛國,一個推動工業4.0進程的大佬,竟然穿進了一本叫《女主艱難春天來了》的書中。
若不是周圍的環境,以及乾活帶來的酸痛刺痛感,他都會以為軍方給他換了個研究環境。
至於他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場景是書中的故事。
純粹是因為有一天,家裡來了個神棍,迷惑著他家老頭把他名字改了,改成現在這個在以後看來又土又老的稱呼。
整整一天,那神棍都是嘮嘮叨叨的,說某一日他會穿書有特彆際遇什麼的,還說他的姻緣線暫時不在這個世界……
後來,那神棍消停了,也消失了,走之前,他扔給了他一本書,他就再也沒出現過。
這樣的神棍,也就騙騙他家老頭,分分鐘將心思用在改變科技軌道的人,哪裡有時間看這種東西。
直到被預測會穿書的那一天,他無意間瞥見書封麵上的名字跟他新名一模一樣。他恰巧又完成了新項目,有空閒時間可以打發,機緣巧合之下,便翻開了那本又黃又舊的書。
一開始,他是被七十年代的貧困生活背景吸引,後麵,他則是不喜半途而廢的行為,乾脆一目十行看完了整本書。
等他半夜合上書的那一刻,他就暈過去了,一醒來的時候他正在機械般重複原主的動作……
至於書中故事,陸衛國越回憶眉頭皺越深。
女主、艱難、春天,幾個詞幾乎概括了全書的劇情。
李靜,原身現在的妻子,從小父母雙亡,是由在大學當教授的外公外婆嬌養著長大的,可以說,她在十六歲之前的生活一直簡單幸福美好。
直到,她的外公外婆被舉報,在那個風聲鶴唳人人自保的時代,兩老門下的政客也不敢出手相助。
為避風頭,李靜成了下鄉知青的一員。
而與陸衛國的結婚 ,是她這一生苦難的開始。
她遇見了自私自利的陸家人。
大腦中的信息漸漸清晰,陸衛國踩著一雙破舊的黑布鞋,加快了腳步。
原劇情中,這次一摔,陸衛國的一家人不肯給錢醫治,哥哥嫂嫂一旁說風涼話,陸老娘又在旁邊賣慘,原身有苦說不出,在幾人的說服下以為媳婦會好,結果呢,好是好了,李靜能站起來時已經成了半個瘸子。
瘸子相當於半個殘疾人了,女主李靜大好年華,就這麼瘸了。
她人生的悲哀,差不多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他現在穿過來,也就隻能先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
遠處吵吵鬨鬨的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隔著遠遠的,陸衛國都能聽見陸老娘的嚎嚎聲。
一般人,自家兒媳婦摔了,都該擔心人有沒有摔著,她倒好,嚎了半天都在賣慘推脫責任。
“大隊長啊,我們衛國媳婦怎麼還沒醒啊,那兩籮筐糞料,可不能算在我們老陸家身上啊……”
陸老娘擔心糞料,也是有依據的。
這個年代,糞料什麼的可是好東西,為了囤這天然肥料,一般人都是自己在院子裡的角落挖個坑,放上一口破缸,上麵拿木板搭著,再搭個棚子。
有的吃,就有的排遺,這年代,有的水喝就不錯了,因此一小口缸,得小半年才能囤滿。
大隊長耳朵嗡嗡的,聽得臉色都青了。
因此當他瞥見朝這邊跑來的陸衛國時,仿佛找到了救兵,大喊一聲,“衛國,”
陸老娘的哭聲戛然而止,可笑的是,又皺又老的臉上一滴眼淚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