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外婆顫抖著手舀了半勺糖,又小心翼翼放回去小半丟,這才給在外頭清掃牛欄的李外公泡杯紅糖水。
李外公打外頭進來,帶來一陣風,凍得李外婆縮了縮脖子,逼仄的房間一下子顯得擁擠起來,四麵的窗戶還是漏風的。
接過李外婆手裡的搪瓷罐,李外公一雙手凍得發紫,他在捂罐子的時候甚至已經察覺不到熱意了。
半勺紅糖並不多,李外婆愣是泡了一大杯水。
李外公嘗了兩口,知道她又放糖了,聽著外麵的冷風,他歎了一口氣,催她喝兩口,蒼老的麵龐又多了幾條皺紋。
李外婆無奈喝了兩口,淡淡的嘴裡總算多了一絲甜味。
李靜和陸衛國寄的東西是什麼時候到的且不說。
陸衛國這頭過年的東西都買好了,隻等著過年了。
陸家一家人卻是愁雲慘淡,他們從年前一周就開始等。
他們在等陸衛國給他們帶東西回來,分家出去了,但還是一家人,為了臉麵,就必須一家人一起吃飯,他們是這樣想的。
孝順錢就先不提了,陸衛國把他媳婦塞進了紡織廠,那幾塊布總有的吧。
因著太自信,孫秋月和陳美麗年前都沒給小孩買做衣服的布。甚至都琢磨好了,布料要是帶多了,她們兩個女人該給自己做件什麼樣式的衣服。
結果呢,這等來等去,都大年二十八了,那頭是一點風聲沒有。
一家人臉色是越來越沉,
這不,陸衛東和陸衛星,作為他的哥哥和弟弟,就去問問他,是不是不孝順老人了
這麼一大頂帽子扣下來,想摘都難。
但是,他們去了以後,臉色更難看了。
破屋子頂上的稻草吹得哪裡都是,這院子哪裡還像有人住的樣子。
快要過年了,劉水來心情正好,幫他婆娘在弄醃菜。
門敲響,他還納悶了一下,又是誰來了。
門一打開,這個疑惑就解開了。
當著劉大隊長的麵,陸衛東不傻,也不會發火,他打了招呼,退後一步讓她婆娘去問。
劉水來麵色淡淡的,當下看他們臉色就知道他們是乾嘛來了。
他大概也是猜到了陸衛國的選擇,他心裡歎了口氣。
陳美麗進來後,佯裝擔心的樣子,抹了把眼角說,“劉叔,你知道衛國他們兩口子去哪了嗎?你看都快過年了,他們也不回家,我們剛才去了一趟後山,竟然發現那屋子好久都沒人住了,他這是去哪了啊?”
擔心人是假,想要他寄年貨回來是真。
劉水來輕飄飄地瞥了他們一眼,說,“你們不是兄弟嗎?兄弟去哪了自己不知道,怎麼還來找我問?”
陸衛東臉色臭得已經完全不能看了,陳美麗麵色一梗,訥訥說,“陳叔,你也不是不知道前幾個月發生的事。”
要是不說,估計他們還有的纏的,但劉水來也不蠢,隻說了陸衛國兩口子去了城裡,在哪住什麼時候回來,他就不知道了。
這問了,簡直等於沒問。
陸衛東一出劉水來的門,臉色一拉,手往後一背,氣衝衝地就走了。
陳美麗趕緊追過去,
陳秀雲從裡屋從來,搬了幾個新的甕用來裝醃菜的。
她抬抬眼皮,“衛國不回來過年了也好,瞧瞧那都是什麼人。”
劉水來悶不吭聲地將菜往甕裡塞,好心情都沒了。
城裡,穿過巷子進去,前麵出現一座幾層高的小樓。
外牆上粉刷著各種屬於這個時代的標語。
在精心喂養下,李靜很快就胖了兩斤,妙的是,她的肉都長在了該長的地方。
李靜坐在床上,穿著厚實的衣服,壓根看不出來是個懷孕的人,她身上還蓋了一層被子保暖。
她麵前被子上麵放著的,正是一個竹篾籃子,裡頭放著剪刀和幾種顏色的針線。
陸衛國這個時候已經去郵局寄信和寄東西給李外公李外婆去了。
半中午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響動,李靜豎起耳朵認真聽,眼睛半刻不離針線下的衣服。
陸衛國在客廳走了兩圈,身子才暖和起來。
他推門進來,跟李靜說了一句東西已經寄到了。
李靜頭也沒抬,可能也沒聽清就說知道了。
陸衛國一頓,孩子果然能讓一個女人變化很大。
等到飯間,快吃完的時候,李靜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事,臉色擔憂,又抓著他問了。
陸衛國把該說的都說了,又讓她放了心。
擔心的事也沒了,李靜隻要安安心心地養胎就行了。
這個年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了,李靜卻比以往在陸家過的年都要輕鬆許多。
過完年的某一天,夜晚,陸衛國像往常一樣,正躺著,雙手置於腹部,閉著眼準備睡覺,一隻手忽然輕握住他的,往她肚子上放。
陸衛國猶豫了一下,順從地跟過去。
他還沒感受到什麼,李靜接下來就沒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