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說他的太子竟然不顧危險跑去紫霞觀當誘餌後,昌平帝簡直要急瘋了。
“這麼大的事,為何現在才來告訴朕!”
“太子要去,你們就不會攔著嗎?朕知道這孩子是個熱心腸的,可紫霞觀是什麼地方,他一點武功都不懂,萬一被傷著了怎麼辦!”
昌平帝憤怒的丟下筆,也沒心情批折子了,在殿中焦慮的走來走去,並在腦中腦補出了他水靈靈的太子麵對那些窮凶極惡的殺手時惶恐無助的模樣。
太子府家將大氣不敢出,垂首跪在案前,任由陛下泄火。
他們至今都想不明白,他們明明一天十二個時辰守在書閣外,怎麼就是沒看見殿下是何時出來的呢?一個人沒看見可以是意外,是眼瞎,可四個人都沒有看見,就有點邪乎了。
所以,除了躺平任罵,他們還能怎樣呢?
“陛下,陛下!”
這時王福來一陣小旋風似的從殿外刮了進來:“回來了,定北侯帶著太子殿下回來了!”
昌平帝立刻迫不及待親自迎了出去。
“愛卿,這是……你不要嚇朕!”
昌平帝震驚的望著長跪在殿前的衛昭,以及被衛昭抱在懷裡的,渾身是血的少年,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一臉狂喜瞬間化為一臉驚怒。
“是臣沒有保護好殿下,令殿下為奸賊所傷。”
“陛下放心,臣已用內力護住殿下心脈,殿下並無性命之虞,臣來此,是另有要事向陛下稟報。”
衛昭神色前所未有的肅穆,凝重,語調也不再是慣有的低沉溫柔,反而透著某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昌平帝還從沒見過這樣的衛昭,即使是麵對再險惡的處境,再凶悍的敵人,這個優秀的臣子,也永遠是長眉淡掃胸有成竹的模樣,何曾流露過如此反常的一麵。
“好。”
昌平帝慢慢點頭,吩咐王福來:“速去傳太醫過來。”
“愛卿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入殿後,昌平帝擔憂的望著跪在下首的臣子,心想,莫非是今日的計劃出了什麼差池,還是因為太子負傷,他心愛的臣子太過愧疚?
思及此,昌平帝道:“今日是太子胡鬨在先,愛卿不必太過自責,愛卿能將太
子平安帶回,朕已感激不儘。朕相信,有太醫們的悉心醫治,太子一定可以很快的恢複過來。愛卿,平身吧?”
昌平帝現在滿腦子都是他的太子渾身是血的可憐模樣,他現在簡直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到寢殿去陪著他受傷的太子,可理智告訴他,安撫好臣子,儘快了解今日引蛇計劃的詳細進展,才是當務之急。
隻是,聽完他的話,他心愛的臣子並未起身,而是跪伏於地,結結實實行了一個大禮。這分明是請罪的姿態啊。
昌平帝心裡咯噔一下,心道,果然,今日計劃多半進展不順,或是失敗了。昌平帝緊忙道:“愛卿切莫太過自責,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次失敗,又不代表永遠失敗,隻要敬王確有不臣之心,總有一天會露出狐狸尾巴的,等有機會再試探便是。今日愛卿也累了,不若先回府休息吧。”
他這個皇帝也好儘快趕去後殿看的太子。
衛昭明白昌平帝是誤會了,維持跪姿,道:“今日計劃很順利,臣亦已讓人包圍了驛館,隻等仵作驗屍結果出來,便可緝拿敬王。”
昌平帝更加不明白了:“那愛卿這是……?”
“臣懇請陛下,允臣卸去朝中職務,或常駐北疆,或放馬南山,解甲歸田。”
衛昭伏地,決絕而堅定的道。
臣子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蕩在大殿內,昌平帝猛地從案後站起,幾乎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昌平帝愕然:“愛卿究竟何意?莫不是朕哪裡做的不好,讓愛卿寒心了?愛卿儘可大膽的說出來,朕保證不會……”
“與陛下無關。”
衛昭終於緩緩抬起頭,眼眶尚泛著紅:“臣如此做,皆因臣一己之私。臣,懇求陛下念在臣於國於民還算有些功勞的份上,答應臣的請求,並允許臣將太子一並帶走。臣保證,無論臣還是殿下,日後都不會再踏足帝京半步,太子,也絕不會覬覦帝位。”
今日之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回來的路上,衛昭權衡再三,最終決定直接向昌平帝坦白一切。否則等昌平帝以後發現真相再算後賬,他恐怕就真的保不住那個小家夥的命了。
然而這些話於昌平帝而言,卻無異於晴天霹靂。
“太子?”
昌平帝的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彎,急道:“朕怎麼越聽越糊塗了,這又關太子何事?是不是敬王又做了什麼不軌之事,要蠱惑太子?愛卿隻管放心,有朕在,絕不會讓他奸計得逞的。”
再說,他的太子又不是辨不出奸惡,愛卿,愛卿真的不必帶著他的太子一塊出走啊。
衛昭卻已下定決心,道:“陛下可還記得,臣和陛下提過的那個霸道的徒兒?”
雖然不知道為何話題又突然扯到了此處,但為了照顧臣子的心情,昌平帝還是很配合的點頭:“當然記得,愛卿不是說,他早已不在這世上了嗎?朕真是深感痛心。”
衛昭嘴角一彎,道:“是臣弄錯了。臣的徒兒,其實一直都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他……他就是太子殿下。”
“太、太子?”
昌平帝倒吸了一口寒氣,神色有些怔忡:“愛卿是說,當年是太子救了你,太子……太子怎麼會在靜思院裡……”
“的確是太子殿下。”
衛昭目中淚光閃動,聲音也有些發啞:“當年離開時,臣留了信物給臣的徒兒,那件信物,如今就在殿下手中。太子殿下不願暴露身份,才謊稱自己是陪皇子讀書的世家子,臣當時急著回西南,也沒深究此事,如今想來,真是大錯特錯。”
昌平帝倒一時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如果太子真是衛昭牽掛多年的徒兒,日後有衛昭真心輔佐,這孩子在朝中的日子會好過許多,繼位之路,也會少很多阻礙。可他的心中,同時被另一種恐慌感和不祥預感所塞滿,當年還是個小小少年的太子,怎會住在靜思院那種地方呢。
彆說是普通皇子,就算是宮人們犯了錯,也輕易不會關進那等條件惡劣的地方,他的太子,到底都經曆過什麼。
“這是好事,朕實在為愛卿高興,也為太子高興。”
昌平帝略有些心不在焉的道,總覺得在過往歲月中,似乎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被他忽略掉了。